“我愿意一命换一命。”
“不是一命换一命,”赵灵运俯身看住韩黛玥,“容桓我自然是救的,可你也是要死的,莫不要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你且记着你什么都不是。”
韩黛玥早该想到,赵灵运想她死绝非今日,而是日日夜夜念着。她摇头苦笑,继而指着赵灵运大笑,眼泪也迸了出来。
赵灵运松开她,慢慢起身背过身去了。韩黛玥哽了两下,罢了抹干眼泪,淡淡说道:“赵灵运,你说话要做到,若你救不了容桓,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赵灵运敛眉垂目,揣手而立,这时门也打了开来,枝茜进来劝道:“大姑,这里不干净,您还是避一避吧。”
“不碍事。”赵灵运摇头,她总要亲眼见了,才能放下心来。
枝茜见状也未再说什么,冲门外站着的人点了点头,就见进来两个狱卒,手里拿着一根细绳,朝韩黛玥而去。
勒断骨头的声响终归是不好听,有些清脆还有些沉闷。韩黛玥没发出一声挣扎,想是被人按住了口鼻,发不出动静,只几下衣鞋摩擦的挲挲。他们动完手,拖死狗似的拖着韩黛玥出了去,赵灵运叫人停下,走到跟前仔细看了,韩黛玥的脖颈向后扭曲的折着,眼睛瞪大,舌头吐出,死状好不凄惨。
“枝茜,”赵灵运侧头吩咐下去,“叫人弄干净些,埋了吧。”
“嗳。”
回去后,赵灵运直奔丽正殿,也顾不上膝盖疼痛走路不爽利,她挥开上前问安的马大海,推门进去。
太子近日仍居于东宫,日常处理政务也在丽正殿内,他似是知道赵灵运会来,头也不抬地叫她过来磨墨。赵灵运站在下首半晌不动,他不急不催,继续埋首案前疾书。太子自然是极有耐心的,过去可以隐忍可以退让,今日赵灵运这点脾气又算得了什么?他甚至勾着一点唇角,批阅奏折,心里暗念着她几时过来。
赵灵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慢慢挨到案侧,太子跟着抬首看过来,一直搁在一旁的左手握住了赵灵运。他闻到她一身寒气,便皱了眉略有不悦。
“去了这么久,没带着个手炉?”
赵灵运垂眸不语。
太子扬声喊道:“马大海!”
门外马大海的声音传来过来,“回殿下,老奴在。”
“去膳房把本宫的燕窝端来。”
“老奴就去。”
赵灵运看向他,冷冷道:“殿下,奴婢有事禀告。”
太子哼笑一声,知她要说什么,也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诚王兵败当日,楚襄曾过来一趟,直说太子欲纳她为宫人,他日登基封妃封宫。原是像赵灵运这样的女子不可多得,太子多有欣赏,也深觉她大有野心,留在身边才安心。可赵灵运岂会甘心委身于他?想太子也有所预料,便留着容桓一命,把楚襄和赵承嗣一个派兵北境一个身负重任,她求路无门,还是要到他跟前来。
太子捏了捏赵灵运的下颌,半晌笑道:“等暖了身子,再说不迟。”
马大海叫人搬了张椅子到太子身侧,又铺了条绒毯到赵灵运膝上。做得尽兴,太子颔首摆手,看赵灵运一口一口喝掉燕窝,面上始终带笑,眼里也染了几分,不像作假。
赵灵运心内几欲作呕,却也知急不得,她欲急,太子只会欲高兴。
果真,见她喝掉了一碗,太子才问:“灵运是想说什么?”
赵灵运避开他的目光,“诚王之事,还请殿下尽快处理,此事不能拖。”
“这是自然,”太子点头,“你放心,都交给赵卿做了。”
“诚王一脉要清理干净,以绝后患。”
“他杀父篡位,天理难容,只本宫已经答应不杀他,只是废为庶人,软禁在皇陵为先皇守灵。”
“殿下宅心仁厚,自然得言官、御史之心。”
“可近日有大臣问本宫,要如何处理容桓。”太子拽过赵灵运的手,揉捏着把玩,“你猜大臣们怎么说?”
赵灵运抿了抿嘴唇,起身下拜,“殿下,容桓并无谋逆之心,兵变当日,诚王曾要他带兵攻打,可他只是佯攻,楚襄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缴了他的人马。”
“赵灵运,本宫不会放了他,可本宫答允你去看他一次,只这一次。”太子懒散道,手摸上她的耳坠,猛地扯了下来,“这是本宫唯一能答应你的。”他俯靠过来,热气贴面,含住了那渗血的耳垂厮磨。
赵灵运掩下眼中寒意,心内计较着,表面温顺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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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桓受了刑,浑身没块好肉。赵灵运见着时,人还是昏的,一旁的内侍监就要泼水过去,被她怒叱拦下,再绷不住往日的气定神闲,斥退众人出去。
她知道容桓身负武功,受刑只是让他皮开肉绽,暂时伤不到筋骨。这些时日,牢房、刑室去的多了,还亲送了赵灵霄和韩黛玥上路,沾了一身的血腥肃杀,她也从未有一丝惧怕愧疚。直到抚上容桓的脸颊,她才发现自己手抖的不成样子,勉强打起精神唤得容桓醒来,他却一双鹰目里血丝尽显,淬了寒冰也是冷冷看着她。
“你来干什么?”容桓费力地咽下一口血沫,哑声问道。“看我英国公府上下为你的野心垫脚,你可是高兴?”
赵灵运侧身避了避。
容桓哂笑,“原来大姑也是有泪,我还以为你是泥塑的菩萨高高在上。”
赵灵运回首看过来,笑道:“你我夫妻一场,如今你就要上路了,我总得哭一哭,略尽心意。”
容桓冷哼一声,闭目不语。
赵灵运说话愈发柔和,“明年今日,我会记得给世子带上壶好酒,请你收了后务必喝下。”
“……大姑有心了。”
“你且去珍重,黄泉路后,孟婆桥旁,过往都是上辈恩怨。若你执意不忘,再来寻我仇就是。”
赵灵运一面说着,一面细细看了容桓一眼,罢了,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来一件新袍为他穿上,又为他梳了头。做完这一切,她贴靠到容桓怀里,胳膊圈住他的脖颈,仰头摸索到他的薄唇,容桓便是任她动作,冷眼看之,毫无回应。
赵灵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低声嘱咐,“你到了开元观,自有灵翘送你到北境,我先前已让人送信予辅国将军。若是有天你愿理我,再来带我走罢。”
容桓的眼皮跳了几下,瞥眼过来,刚想说什么,又听赵灵运说,“桓郎,保重。”
他的手终于肯伸向她,赵灵运却已离了他身飘然远去。同时候,进来两个侍卫,拖着一个身形与他差不多的人,把他换了下来。这两人,一个是赵承嗣身边的松明,一个是楚襄身边的陆乙,陆乙迅速地为他二人易容后,送他出了城门。
这一局,赵灵运布了良久。她深知太子不会轻易放她,县主府和将军府的命都系于她身。好在开元观这边早已打理的好,而松明和陆乙的出现,则是赵灵兮和赵承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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