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谢过施主。”知客僧回礼,“清净院备有斋菜,施主可自用。”
赵灵运颔首,“多谢小师傅。”
眼下大家都要各自整头换面一番,赵灵运也不急,叫枝茜摘了惟帽,换了身软烟罗,倚着软枕靠垫。
芙风坐在脚踏上,一面捏脚一面问:“大姑,奴婢看过了,这里离原生院不太远。”
原生院就是楚襄常宿菩若寺的地方,赵灵运扫了眼枝茜,枝茜会意地扬声道:“大姑,可要用午膳?”
“我乏了,睡一会,一会儿世子那边传信再叫我。”一面说着,身子软倒床榻上,闭眼歇了。
外面人影一闪,枝茜和芙风对视一眼,放下帘子,到屋外守着去了。
菩若寺过去也不过是间清净古刹,整个山头香火最旺盛的有好几处,却绝不是这儿。只是寺院历久弥新,各处的禅院还要修缮,祭祀人又多,便开了院门讲法祈福。
前头的大殿嗡嗡敲了几下,传过来的声响绵延了有十数里,窗棱跟着震动几下,再浮躁的心神也静下来了。
本该在石炕上休憩的赵灵运,在枝茜和芙风退下后爬了起来,她先下地转了一圈,又回来放下木杖黄帘子,随后盘曲着双腿,静待片刻。禅室里突然刮来朗朗清风,再睁眼时,便有一道身影立在当中,身材颀长,引入侧目。
来的是楚襄。
对于他的出现,赵灵运竟问也不问,好似她等的就是他,“桌上有茶,还请公子自便。”
楚襄振袖收臂,一派恣意潇洒坐到凳子上,抬眼过去,果见桌上备着一杯茶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倒好的。他姿态优雅的拿起来,徐徐闻之,又浅尝辄止。
“早春的新茶,宫里也不过才得了几罐,你这倒有。”
“世子不吝啬,若公子喜欢,我再叫人去拿。”赵灵运淡淡道。刚才分道时,容桓叫人送来的。
楚襄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得趣意味,“前几日你叫了陆乙过去,所问英国公府,今日偏和容桓走的近,你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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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灵运不懂,还请公子赐教。”赵灵运言辞恳切。
楚襄又倒了一杯上好的小种,待滚烫的热水凉了,嘬了一口,“我等不及了,不如你嫁给容桓,速速解决了容氏。”
禅房内的气氛凝滞了一两分。
当初二人合作,赵灵运图财,楚襄图色。色是县主府的四姑娘赵灵兮,正如其名,灵兮秒兮,大和尚批过八字:天生富贵,儿孙满堂。可惜托生了姨娘身,赵灵运应的是,庶女抬入正房,自小养在嫡母下,开祠堂上宗谱,正式算嫡女。
正和了赵灵运心意,打压继室,辅佐亲弟,报仇雪恨,一拍即合的生意。楚襄汲汲营营小半生,一朝回京,要十里红妆,十六抬大轿,风光迎娶。
赵灵运不做赔本生意,和楚襄虚虚假假,“公子说笑,我如何嫁得英国公世子。”
这话倒有几分真,前面还有个平江侯家小姐,华荣夫人,不说她本就对容桓无甚好感,这些就是拒绝的最佳理由。
楚襄冲帘子后的赵灵运笑道:“你怀疑英国公府,不如自己去问容桓,他定会告知与你。”
赵灵运抿了抿唇,不说话。
利弊早已分清,只是她也有私心,然而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赵承嗣也已回府,虽一时半会不能掌家,也是早晚的事。至于体弱多病,潘氏那份画蛇添足叫她留了个心眼,赵承嗣早寻得珍惜药材一直将养这事暂且不表,但有外祖请的师傅强身健体,是以不用多加操心,只等春闱结束,会元也不是不可得,到时不用等到殿试,容氏就说不出反对来。
然而当日英国公府尚且能把“陷害嫡子”的罪状按在一个通房身上,今日容氏的委曲求全是否有更大阴谋,赵灵运在这上面不敢托大。
“公子看得起灵运,世子也不见得看起我。”赵灵运轻笑。
楚襄略有闲情逸致,逗她一逗,“大姑不必自谦,如果再把英国公府搅一搅,就好玩了。看容桓的架势,以后中馈还是你一手把持……只要你愿意嫁。”
“这么说,英国公府果真另有所图?”赵灵运抓住里面字眼,问道:“或者说,公子当初是派了何人,把药单漏给了潘氏?”
楚襄毫不怀疑赵灵运会想通,当初做时也无意隐瞒,只消赵灵运琢磨便可明白。他二人半句话里也要真真假假,都不是肯给他人全然做事的,赵灵运今日这么说算是半挑明了。
“你上次所说铨官事已办妥,下放官位在此。”楚襄从袖中拿一叠纸张出来,顿一顿,又说,“宫里的贤妃娘娘日前传出喜事,诚王不日将添一弟或妹。”
赵灵运立刻掀眸过去,楚襄有心指点一二,“平江侯嫡长女,十二岁奉旨入宫,十四岁诞皇八子封诚王殿下,上月刚过三十四生辰,圣眷依旧。”
今日上阳鼎山,除英国公府外,还有平江侯府小侯爷兄妹。华荣夫人邀了半个上京城的贵女做客府上,单平江侯家去过三次,什么意思已无需多言。
赵灵运心下寒了几分,撰着手里的帕子不禁紧了紧。恰如楚襄所说,等不及了,可被人蒙在鼓里摆了一道也是不悦的,她再抬头看向楚襄时便冷了几分,“公子是早就知晓了,却到了今日才肯说破……您还有什么打算,但说无妨。”
“大姑心里通透,对事事敏锐,”楚襄似心情极好,还少见的不带嘲讽地夸奖了赵灵运几句,“若是嫁去英国公府再好不过。”
县主晚年嘱咐赵灵运,不参政事不入党争。今上多疑,兄弟姊妹杀的杀死的死,顺安县主是个没实权的郡王女,和寒门中举的驸马关了府门过日子才算是逃过一劫。如今家中门厅冷清,只求富贵闲人,若有那才学且心思活络的子弟,自放他出去争份荣耀。
然而到底是一朝御封县主府,富贵闲人不过痴人说梦。既然打算了楚襄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何不牵扯进去。
赵灵运惊觉自己过于自负托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贪了那么多钱银,做尽买官鬻爵之事,总是一身腥,洗也洗不掉。
或许容氏一开始就是打算好的,她倒是个会装的,或者说,英国公府一盘好计谋,赵灵运恐自己闭了眼都不得安生,要被县主戳脊梁骨骂。
楚襄横臂支颌,双腿交叠,锦靴晃了几晃。“皇后失宠,太子常年中庸之道已叫圣上多有不瞒。诚王在朝中素有贤名,又有贤妃和平江侯助力……到底是华荣夫人的意思,还是英国公府的意思?”
“汜水下游,通漕运。盐城产盐,朝廷定有盐律,可律法之外不外乎人情。世子在比部任职,协理江南集津垛盐税,诚王需要这笔钱。”赵灵运看向楚襄。
比部乃刑部所属四司之一,职掌全国稽核簿籍。容桓虽是个从五品员外郎,管的却是油水最多的盐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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