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做事,本来就没什麽道理可循。
但燕铁木不同於常人。他素来不允许自己或麾下的士兵们趁机掠夺百姓钱财,或强抢民女。因此,大都以南,他所管辖过的地方,居民们都对他赞誉有加。
今晚,他原来只打算悄悄潜入名剑山庄,将宋室遗族赵信长给逮回来治罪;孰料,他站在窗棂外,窥见锺灵儿出水芙蓉般绝俗的脸庞,竟深深为之着迷。於是乎,自然而然地,就把捉拿赵信长的事抛给後脑勺,决定先带锺灵儿回来,仔细地一次看个够。
「喂!你究竟放不放我?」
「不放。」
「为什麽?」
「因为┅┅」
因为他还没看够嘛!
「你再不放我,我就要叫喽!」
「不!」燕铁木急着捂住她的嘴,那原先让锺灵儿咬伤的食指渗着殷红的血丝,自她唇畔缓缓滴落。
是时,两个人都呆住了。
另外,天正下着绵密的细雨,和着夜虫的鸣声,固执而轻佻地飘扬着。
锺灵儿躺卧难安,没来由地为一个陌生的男子感动,这意谓着什麽呢?
「你┅┅你的手。」
「不碍事。」他轻轻地摩挲她的唇,双眸一瞬也不瞬地凝睇着她。
「别这样。」她用力的把被他迷去的三魂七魄拉回来。「我是良家妇女耶,你不可以这样挑逗我。」
燕铁木微愕,他倒没听说过,对良家妇女有另一套专门的挑逗法。
「奶三番四次设计陷阱,引诱我的士兵中计,又趁隙洗劫他们的财物,这样也能算是良家妇女?」
哟!那些事她通常做得乾净俐落,不留痕迹,他怎麽也会知道?
「明明是他们走路不长眼睛,跌倒了又喜欢把荷包到处乱丢,我怕旁人不小心踢到脚会很痛,才好心好意帮他们捡起来,这样也有错吗?」
「噢!」她瞎掰的功夫比起赵信长,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巧了,二百多个人同时误人陷阱,又同时弄丢荷包,还同时让奶一个人捡了去?」
吓!难不成那些脓包全是他的部下?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抓走他们的荷包,只是良机难觅,不拿白不拿嘛!
自从蒙古兵入侵中原以来,汉族百姓的生活就一天比一天难过,连她们名剑山庄都未能幸免。
为了让山庄的人能够过得衣足食,她才不得已偶尔「出草」,捞点油水,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哇!太伟大了,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奶不吭气,是不是表示默认了?」
「才不呢!」管他的,来个一翻两瞪眼,抵死不承认,看他能拿她怎麽样。「你想想看,我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麽可能去陷害两百多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还窃取他们的钱财?」
「奶是弱女子?」燕铁木举起受伤的手指头在她眼前摇晃,「轻轻一咬就把我的食指咬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奶也能算是个弱女子?」
「那,那是你的手太嫩了嘛!」
「是吗?」他索性将整个手掌拦在她粉颊上,那起茧的、粗糙的大手,搅得她疼痛不已。「如何?」
锺灵儿就是死鸭子嘴硬,「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哪有到手的银两又吐出来。
「不信奶不承认。」燕铁木双手齐发,探向她的胸口和腰际。
「你干什麽?」他该不会是要强暴她吧?那麽不「幼秀」?
「搜身罗!」他嘴裹回答,双手亦不停歇。
「住手!」锺灵儿惶惑地扭动身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麽?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破坏我的名节?」
「破坏奶的名节又如何?」
蛮子就是蛮子,名节比女人的性命还重要,破坏了就毁了,居然问「如何」?
「你若是破坏了我的名节,那我就──」缓口气,思忖一下,除了嫁不出去,还有什麽重大的损失?
抬不起头?
让人家嘲笑?
名誉扫地?
嗯!还是嫁不出去比较严重。
「就┅┅就嫁不出去了啦!」
燕铁木闻言,登时仰首哈哈大笑。
「即使有人胆敢娶奶,我也绝不允许奶上别人的花轿。」
可以问为什麽吗?
虽然听起来,答案似乎彷佛好像很明显,但┅┅太不可思议了。
坦白说,锺灵儿的确有点喜欢他,但他还没喜欢到想嫁给他为妻的地步,他为什麽那麽霸道,不准她上别人的花轿?
万一赵信长的哥哥比他帅怎麽办?她可是标准的「食色」主义者,从小就学会见异思迁、见色忘友、见钱眼开等等有关「见」这个字的各项课题。
「你以为你是谁呀?我从前没听过你,以後也不想遇见你,我就爱上十七、八个花轿,关你什麽事?」
「奶──」燕铁木猝然将手伸进她的前襟,摸出一叠银票,上头全印有「大元」字样。「奶说,这些银票是从哪儿弄来的?」
几千两哪!总不能辩称是捡来的吧?
锺灵儿也挺有骨气的,咧嘴一笑道:「既然落入你的手中,要杀要剐请便!」
燕铁木冷笑,「给奶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不必了。」锺灵儿这下子丢掉的理智全找回来了,燕铁木是蒙古人,是蛮子,不管他要她做什麽她都不能答应。虽然她鸡鸣狗盗的事情林林总总干过不下百来次,却还没尝试过当汉奸。
汉奸!对,他一定是要逼她当汉奸。
哼!太小看她了,她连赵信长那根竹竿都不屑出卖哩!
「你若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给我一个爽快,别拖拖拉拉婆婆妈妈的。」
「奶不听听我提出的条件,再作考虑?」
锺灵儿怒气冲冲地赏给他一个死鱼眼,「你趁人之危,非礼乱动,我不信你能提出什麽公平的条件跟我交换。」
「嫁给我。」他十分认真而专注地说:「只要奶答应嫁给我,我就答应不追究奶所犯下的罪行。」
「为什麽?」锺灵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怎麽可以用这种方式,在如此不浪漫、不柔美的气氛和灯火之下跟她求婚?「你不怕娶了我以後,我连你一齐设计?」
他又笑了,而且笑起来的样子比方才还要好看。
「我倒要试试,奶能用什麽方法让我吃亏上当。」
嗯哼!她的害人「招数」多着呢。
首先,锺灵儿轻咬下唇,畜力挤出两行清泪。
「怎麽啦?」燕铁木从青春期开始就没谈过恋爱,乍然遇见水灵秀致的她,立刻心如平原跑马,怎麽拉都拉不回来;这会儿她珠泪暗流,他更是慌乱无措,心疼得一塌糊涂。「如果奶执意不肯,我也不会勉强奶的。」
锺灵儿一个劲儿地相应不理,勉强翻身向裹侧,香肩犹不住颤动,犹如啜泣一般。
「锺姑娘。」
「不要碰我。」吓!连声音都变哽咽了。
燕铁木好生无奈,「奶真那麽讨厌我?」
「你把我绑成这样,还要我喜欢你?不如你让我绑绑看,瞧瞧你肚量有没有那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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