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袖寻了处有树荫的廊下坐下,白露无奈的看着她,“姑娘,您又躲懒。”晏袖笑嘻嘻的倚在石廊上,“那边人这样多肯定很热闹,你知道我最不耐烦和人虚与委蛇了,反正那边又用不着我,躲开岂不清净。”她这样说白露就知道没办法了,她看着这套特意换上的衣服遗憾的叹了口气,“这身衣服多显您气色呀。”
又过了一会儿,晏袖饿了,于是叫了白露去给她寻些吃的,自己仍旧歪在廊下装死。
白露的身影刚消失在晏袖的视线里,另一个声音就突然响了起来,“你倒是会偷懒。”晏袖愣了愣,抬头见闻人歌就坐在她面前不足十步的一棵梧桐树上,神态惬意。
见她看自己,闻人歌笑了笑,“怎么,刚才看见我竟然招呼都不打?”晏袖没动,“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你出现在此应当是有事要做,怕打扰了你。”
闻人歌笑意更深,桃花眼快变成了月牙,“八姑娘连我要做什么都知道,那八姑娘真可谓是在下的知音了。”晏袖无语,好口才。
从一开始认识他,晏袖就知道闻人歌绝不是个甘为小小庶子的人,他的眼里有着对于权利地位的野心和欲望,他也有这个能力。君非池中物,早晚入九天。这样的人不宜深交。
白露迟迟没有回来,晏袖等的有些饿,手不自觉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这本是一个小小的动作,闻人歌就笑,“真是饿死鬼托生的,喏。”晏袖下意识伸手接住,香味扑鼻而来,打开油纸,见到数个金黄小块。晏袖咽了咽口水,“是什么?”“炙肉。你敢不敢吃?”
晏袖也不顾形象,伸手抓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酥脆劲道,也不知加了什么料,感觉简直美味极了。“这就是你说过的桃花里的东西?”闻人歌点点头,“比这好吃的还多着呢。”晏袖一边扼腕一边很快就吃完了一包,意犹未尽的看着树上的闻人歌。
闻人歌失笑,“这是我买来吃着玩的,哪里还有多。”晏袖失望的啊了一声,继续倚在廊下装死。
沉寂片刻,闻人歌忽然道,“我要开始了。”是说要开始嗣子的争夺了吗?晏袖到底吃人嘴短,“你有很多对手啊。”闻人歌嗯了一声,目光变得深邃。细碎的阳光从树枝的缝隙里漏下来,撒在闻人歌的脸上,奇异的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结盟
☆、第 9 章
半晌无言
晏袖撑着下巴,慢条斯理的问,“晏家有这么多的女儿,为什么要找上我?”闻人歌回眸,又盛满了笑意,“大房的都嫁了,三房的不值得,晏妩狡猾有心计但自负,晏绮虽是嫡女但是过于浮躁顶不了大事,晏瑶就不必说了,而你,近一年来得晏老太太看重,不耍小聪明,心机谋划皆算上佳,还别无其他亲人,算是无牵无挂也能放手一搏,所以只有你最合适。”
“原来如此。”晏袖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果然有后招。晏家德妃无子,却有养育大公主明月之功,如能把握,在争夺嗣子方面大有裨益。
晏袖最后道,“德妃娘娘并不看重我。”闻人歌胸有成竹,“我自有办法。”“……”她不想任人摆布,她想得到自由,所以她决定接受他的橄榄枝。于是闻人歌伸出手来,二人就此击掌为约。晏袖收回手,总感觉自己被一包零食就给收买了。
“我会安插人进晏府,记得去收下。下次再给你带别的吃的。”说罢,闻人歌双手放在脑后假寐起来。没等晏袖说什么,就见白露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再一抬头树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踪迹,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晏袖再见到他时,已经是佛会开始。他自得的立在一众闻人家子嗣中,甚是晃眼。
闻人家老太太一直坐在晏老太太身边,愣是没给邹氏凑上去示好的机会。一旁的闻人大夫人谢氏以袖掩口笑的含蓄,‘妹子嫁的晚不知道也不奇怪,我们家老夫人早年曾去边关看新婚燕尔的老太爷,偶然得见当时随父驻守紫阳关的你家老夫人,一见如故,总在我们这些小辈跟前念叨晏老夫人,所以即使是两位老太太多年不曾相见却还是心里欢喜。’邹氏这才了然的点点头,‘姐姐别笑话我,我嫁来没多久我们老夫人就潜心礼佛了,竟也没机会知道这些事。’
两个人又说了一阵子,邹氏忽然低声道,‘听说你家老爷已经开始着手嗣子之事,姐姐可要心中有数。’谢氏脸上一僵,但邹氏并没有注意,接道,‘那些隔房的孩子到底不够亲近,姐姐还是要多加注意,千万找个老实的。’
京都世家都或多或少知道闻人家的事,谢氏当年生下女儿闻人笑之后就再也没能怀上别的孩子,谢氏也暗地里找过无数良医,可却总是不能如愿。闻人老夫人不是刻薄婆婆,从不曾给她夫婿纳别的女子,她的夫婿也待她多年如一,半点不曾变心。她心中感激,可到底还是对自己不能给长房生下嗣子而介怀不已。现在他们岁数都大了,丈夫就和自己商量,从别的房选一个嗣子来继承长安侯家业,消息稍微漏了些出来,就被某些不知轻重的给宣扬出来了,真真让人心里不愉快。
谢氏心中想着,也知道邹氏没有恶意,一贯就是这样直接鲁莽,对她也发不起脾气,于是没有接她的话题而是笑道,‘听说这回法华大师特意赶了回来,就是为了这次佛诞。’果不其然邹氏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可不是,法华大师得今上敬重,已有十数年没参加过方外事了,这次得见真是难得极了。’于是这个话题就这样被轻轻的揭了过去。
晏袖不信佛,佛祖太忙了,要管这普天下的许多苦难。她百无聊赖的立在邵姨娘身边,这个时候若是谢信芳在就好了,她比晏袖大了一岁,正是要许人的年纪,跟着谢夫人本来是回老家祭拜宗祠,结果谢夫人兴致来了竟然在那儿住了下来。至今已经去了大半年,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晏袖正走神,前面佛号声渐渐大了起来,回声袅袅,让人心中宁静了下来。
晏袖跟在大家的后面参拜,这时眼前忽然一角衣袍闪过,定睛一看,却是晏京,他又偷着跑了。邵姨娘正虔诚的参拜,并没注意到他的离开。南枝倒是注意到了,可她位置不便,只能干着急。晏袖眼珠转了转,最后还是决定去找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有些在意那孩子。
白露按住晏袖的手臂,小声道,‘姑娘,不能去。’今日来的人这样多,如果被人发现她提前离开的话,姑娘的名声就完了。晏袖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好白露,你且放心,我只是去如厕,很快就回来,不会被人发现的。’她说着对白露眨了眨眼,悄悄地从人群后方退了出去。闻人歌注意到了她的离开,不由皱了皱眉,她怎么出去了?可是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不能退场。他四下望了望,确认这一时半刻无人注意她离开,这才继续参拜。
这边晏袖匆匆的追了出来,发觉晏京跑的真叫一个快,就这样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跑到了远处拐角,晏袖无奈的跟了过去。当她也拐过那个拐角,眼前出现了一个有些荒芜的园子,一座二层小楼安静的伫立在园里,园子里空无一人。晏袖扶着门口喘着气,小楼青砖黛瓦,茂林修竹,本该一片好景致,但眼下却被满墙疯长几乎完全覆盖了整座房子的三角梅代替。小楼看起来弃置不用了很久,门口两盏素白的灯笼萧瑟的在风中摇曳,风声呼呼作响,明明前院不远就是浩大的佛会,但此刻这里却无端让人心生寒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