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要相信他了,相信他纯良无害,相信他真诚待他,可惜棋差一招。
这次出行路线,除了自己、月先生和温阳,他没有告诉第四个人。
随身带的那些随从都是临时安排的,上山有两条路,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这场刺杀又怎么如此巧合。
兰若家的人,果然都该死!
顾雪衣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剑身薄如蝉翼,剑刃却削铁如泥。
洛痕剑颤动着,它已经迫不及待想吸食鲜血。
刀光晃晃,沾染上血又被雨水冲淡,他讨厌下雨,下雨天总是让他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那些被斩落的头颅,那些被刺破的胸膛,那些哀嚎和惨叫,那些忘也忘不掉的痛苦和绝望。
该死,都该死,全都该死!
顾雪衣杀红了眼,对方已折损了好几人,眼见形势不妙,硬拼不行,便用毒攻。
顿时,林中毒气弥漫,顾雪衣本就心神不稳,现又毒气入体,很快便败下阵来。
他单膝跪地,右手用剑支着身体,饶是如此,杀手却不敢轻易靠近。
“奶奶个熊,他都中毒了,还怕个锤子,杀了便是!”
有人壮着胆子提刀而来,还未靠近,便被一记冰刺洞穿脏腑,当场死亡。
“南纡驭冰术?!”
“哼!真是不要脸,表面痛恨圣族,将我等视为妖人,暗地里却偷学秘术,无耻之极。”
那人说的这些,却正是顾雪衣所痛恨的,他憎恨着南纡,却又不得不靠这妖术活下来,他比谁都痛苦,都憎恨这份力量。
依凭仇人的力量活下去,还不如死了得好!
心魔又起,他吐了口气,胸口突然光芒大盛,就在此时,地面开始颤动。
“要山崩了,他活不了了,我们快撤!”
有人却是不甘,取了狼牙箭,边撤边射。
长箭破空而来,顾雪衣此刻正中魔怔,哪里晓得避闪,本以为他会就此殒命,只听见“笃”的长箭遁肉之声,身上并无任何疼痛,因为刺中的并不是他。
温阳急急赶来的时候,便看见主人在箭雨中发呆,他想也不想地扑过去,替他挡了这致命的一击。
顾雪衣痴痴看着他,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温阳扯出个笑容:“主人,你怎么变傻了,箭来了也不知道躲。”
顾雪衣摸了摸他的后背,一片黏腻,张开五指,都是温阳的血,那声主人将他彻底唤醒。
顿时,他心中汹涌澎湃,有无数思绪翻腾,最终低声道:“你不是逃了,怎地又跑回来?”
温阳忍着痛,有些不解:“我只是迷路了,我是主人买下的,为什么要逃?”
顾雪衣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力道大得让他有些疼。
哗啦,哗啦——
远处泥流汹涌而来,他猛地将顾雪衣推开:“主人快走,泥流来了,马上就要山崩了。”
顾雪衣过来拉他:“我们一起走。”
温阳摇摇头,挣脱他的手:“我受了伤,不会轻功,快跑不得。若是一起,我会连累主人。”
他垂下眼睛,低声说道:“若我死了,希望主人不要忘记我的名字,能在清明为我烧一炷香,我就满足了。”
说到清明,想起顾雪衣那难过的样子,他又道:“还是不要记得了,免得伤心。”
顾雪衣不管不顾,一把抱起他,像箭一样射出去。
奈何山崩于前,非人力所能逆转,滚石天崩地裂而来,将一切掩盖在泥流之中。
☆、血雨
骊姬山上,长夜漫漫,风雨如注。
风是腥风,雨是血雨。
楚蘅袖中的短箭已经用完,双方激战一番,两败俱伤,只剩西月岐芳和唐无双在雨中对峙。
冰冷的雨水沿着唐无双骇人的面具上滑落,他握着长剑,那上面沾着对方的血。
西月岐芳没有持剑,他那把“湛渊”早在画安动乱中被折成了两段。他长身玉立,在狂风暴雨中泰然自若,即使受了伤,也不见丝毫狼狈之色。
那个女子是叫阿叶吧,他开口问道:“唐无双,这些年你可是一直和阿叶在一起?”
唐无双冷笑一声,抖了抖剑上的雨水:“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西月岐芳沉默着,雨水沿着他衣襟的下摆不断滑落。
“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你这个人,她身上已没什么值得你惦念的了,你问这些又想做什么?”
西月岐芳缓缓开口:“我只想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听他如此说,唐无双哈哈大笑三声,心中已是愤恨到极点:“你怎么好意思问出这样的话,你难道不清楚当日在西月山庄是谁逼得她自毁神识!”
“好,我告诉你,本来她可以活,即便毁了神识,有流霜在,她还是可以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如果不是那个女人……”
想起那场滔天大火和惨烈的厮杀,唐无双浑身都在发抖:“……阿叶死了,真正的身死魂灭!”
西月岐芳垂下眼睑,突然他吐出一口血:“……身死魂灭……”
为什么他说的这些事我全然不记得了,那个女子真的是为我而死的吗?
“第一次,你害她自毁神识,第二次你害她肉身焚毁,今日我便送你去给阿叶陪葬!”
话音一落,唐无双手中的剑快如疾风,朝他袭来。
楚蘅发现他很不对劲,致命一击就在眼前,他却好似任命一般地闭上眼睛。
她心道不好,立即撩起地上长刀,一掌推出,挡下那劲雨般刺来的长剑!
楚蘅手掌撑地,一个翻身,掠到他面前。
她说不出话,只好摇动他的双肩,试图让他清醒。
雨水从他黑色的睫毛上滴落,他却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唐无双的剑被打偏,却不死心,又是回旋一击,搅得落叶上下翻飞。
剑尖过处,鲜血激射,划破了楚蘅的肩头。
阿唐,你怎么伤我?!
这是她认识的那个阿唐吗,她从未见他下过如此狠手,以前,别说伤她,就是她皱一下眉,他也要弄出好些花样逗她开心。
她张嘴,无声问道:阿唐,是我啊,你到底怎么了。
唐无双见她满眼含泪,委屈至极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动,莫名不忍。
这丫头到底是谁,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一个闪神,眼前突然生起滚滚浓烟,视线所及,不见人影。
“头儿,不好,他们跑了!”
唐无双握紧剑柄,冷道:“给我追!”
哗啦啦——
大雨滂沱,夜黑透了,楚蘅扶着西月岐芳不停地奔逃。
山路泥泞滑溜,莫说扶着一个人,就是自己行走也难保持平衡。
偏偏此刻月先生像是失了魂一般,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让她更是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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