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早要还,是你不要的!”
“要嘛……就凭自己的本事还。”
眼见两人又快要斗起嘴了,王妃浅浅抿出一道兴味的笑意,然后打算起身离开。“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欸……王妃。”
丫鬟进前扶住稍稍倾身向前的王妃,天竫也上来探视她有点呼吸不过的神色,一会儿即平止了;她笑说这是老毛病,小王爷却坚持要苏晴帮忙看诊,却被王妃责备。
“别强人所难,人家苏姑娘自个儿也还没康复呢。”
娇生惯养的贵妇人她平时见多了,可像懿王妃这般明事理、识大体的,苏晴还是头一次遇到。
苏晴主动把住懿王妃的手腕,细听脉象片刻,收回手,轻描淡写:“血气不顺,偶尔别靠轿子,自己走段路如何?”
“丫头!你当我娘是谁呀!?”
“竫儿。”不用说,小王爷又被打压了。王妃深刻地盯住苏晴,笑意柔得能酥人,“这年头,像你这么老实的大夫不多了。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自己都已经懒得用上这双腿了。”
苏晴仓皇回避早已遗忘的母性温暖,急著离开懿王府。“我走之前会留帖药方,交给大夫处理就行了。”
“谢谢你了。竫儿,送苏姑娘一程。”
“啊?”
“不用了,我认得路!”
但是王妃第一眼就喜欢上个性坦白的苏晴,可说一见如故,说什么也要儿子送她送到家。
“你娘真特别。”途中,苏晴还是忘不了王妃的华贵气质以及慈母容颜。“虽然不是故意想惹她生气,但是……一般人不都会恼羞成怒吗?”
身边的天竫不吭声,她以为他还在埋怨要护送她这一程。其实,天竫更在意的是那天听到的“私生女”一词。苏晴没爹没娘,自力更生地一路走来,难道……难道她没有一丝念头想把负心的父亲查个水落石出吗?
“瞧,是苏家的私生女,跟著她娘的姓呢。”
一阵私语教天竫敏感地往前搜寻,而苏晴面不改色,甚至视若无睹地与前方两个路人擦肩而过,紧接著又听见别人在搭腔──“哼,来历不明的野种不知打哪学来的医药名堂,恐怕也是邪门歪道。”
语音未歇,那人鼻梁当场结实挨了一拳,弹到路边去。
“咦……啊?”
天竫出手的那一刻,自己先错愕住,苏晴莫名其妙地面向他,问:“你干什么呀?”
“这……拳头就这么自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
两名倒楣路人退得远远的。她对天竫的冲动没辙地叹口气。
“这是常有的事,一些同业中人总见不得别人好,那种酸溜溜的话我听多了。”
“你难道不生气吗?换成我,老早痛扁他们一顿。”
“他们说的是事实呀。”
苏晴不在意的神态令天竫也不愿再跟著穷紧张,只是,她神秘莫测的表情反倒牵引出更多解不开的谜。
“你真的不知道你爹是谁?”
“不知道,娘从没提过。”
“不想把他找出来吗?”
“不想。”回答得太过斩钉截铁,她很快陷入犹豫,说起话来似在梦中呓语:“有人说,生老病死人生难免,总有一天,他会为了这不可抗拒的理由出现,会来求我救他。”
所以她说,行医制药并非天职,而是她的兴趣,一切的一切,就只为了这个目的吗?
“你真是个怪人。”
“你才怪呢!一路背著我回懿王府,又为了我动手打人,害我全身都不自在。”
“谁……谁是为了你!你可别往脸上贴金!”
“不过……好奇怪,我觉得舒服多了。”
他侧头望她,苏晴软化下来的神情绽放著天真烂漫,有一种海阔天空的晴朗,她圆睁的明眸移转过来,掠过些许惊讶的光采。
天竫清朗的面颊下方凹进两只酒窝,深深的甜意令她想伸手测量。
“你笑了。”不可思议的口吻。
“嗯?”他则马上敛住所有表情。
“平常你顶多是冷笑,要不就发脾气,这般自然的感情流露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什么感情流露!别讲得那么露骨好不好?!他急了,窘迫得不得了。
“哈哈……开玩笑的!再怎么样,我们两人是谈不上什么感情的冤家嘛。”苏晴心情大好,没能留意他欲言又止的迟疑。“我家到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她盈盈笑著朝天竫挥手道别,细致的唇线适中抿起动人的红彩,浅浅的红,晶莹剔透……曾经带著煦暖的温度亲吻了他两次。两次,都是刻骨铭心。
七夕,街上许多穿著鲜丽衣裳的小孩手持荷叶嬉戏,他们不绝于耳的笑声让蹲在温室里的天竫听得心烦。拜夏季特有的炎热阳光所赐,他已闷得满头大汗,偶尔瞥瞥一旁专心种花的苏晴,竟不见一点汗湿,气定神闲地将一株猪笼草移植到较宽大的花盆。
“喂!你为什么不干脆点,接受我的赔礼啊?有一群人让你使唤,也省得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你为什么不勤快点,多动动自己的筋骨?别老是把精力用在无聊的打架上。”
“你干嘛老要跟我斗啊?你很奇怪耶!一般人想巴结我都来不及了……”
“你才莫名其妙,那么想要别人巴结的话就别来。”
“你以为我想来呀?还不是因为……”
“因为你弄坏了我的琼麻。”
她毫不留情的接话,使得天竫当场噤声,懊恼地甩开手上泥土。可恨!他讨厌她这么难以亲近、讨厌她这么漠不关心、讨厌她这么无视他的存在,讨厌……“嗯?”苏晴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了,却看见天竫已经疲倦地靠著柱子睡著。“什么嘛,真是娇生惯养!脾气那么大,耐心这么小。”
柱子的硬度让他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苏晴得以从这个角度见到他单纯平静的睡脸,原来……原来这家伙也有这么可爱而毫无防备的时候啊。她轻轻撑起下巴,静静地端凝起沉睡中的小王爷。
到了日暮时分,天竫被说话声吵醒,发现温室里没人,自己身上披盖了一件女性斗蓬。他循声走去,竹屋里的苏家姊妹和上回那位少将聊得正起劲。
“啊!小王爷。”
霁宇先起身作揖,苏云招呼他一起用晚膳,他则一脸不悦地质问起苏晴:“为什么不把我叫起来?”
“我又不是你的丫鬟,何况看你累了,就让你多睡会儿。”她知道他在埋怨让堂堂小王爷坐在温室里头打盹,故意爱理不理的。
席间,苏云为了圆场,问他要不要一块儿在七夕月下乞智、乞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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