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楚双钗_潇潇湘水【完结】(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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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何郎中极力劝阻初尘远离雁惊寒,初尘不曾听劝。后来蜀皇着人来接之际,父亲更是百般阻扰,甚至以断绝父女关系相逼,然而当时初尘反问道:“这些年来,你何曾当我是亲生女儿过?”

  清漪道:“怎么会?细究起来,你才是我何府嫡长女,我不过是半个庶女。”

  初尘苦笑了一下,“岂是人人都能有你这样的福分?”

  初尘侧过头,她只不过是这乱世中的寻常女子,只是多了一份令人艳羡的姿容,她从未想过要出人头地,也未想过要受万人尊崇,她的理想,不过就是得到一个强者的疼爱,然后去享受这世间繁华。现在孟昶已经作古被追封为楚王,她所能仰仗的就只有赵匡胤。留在这皇宫,依旧能锦衣玉食。而且,赵匡胤是个比孟昶更有抱负的君王,这样的男人,怎么能叫人不倾心?“在皇宫也挺好的,我们姊妹可以时常见面。”初尘的话语里有一丝悲怆,也有轻微的无奈,也有随遇而安的从容。

  清漪从来都猜不到别人的想法,听初尘这么说,也不再多问。

  这时,初尘已成妆,侍女端来铜镜,“等会官家处理完政务要来,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侍女给初尘梳的是朝天髻。当年在蜀宫,孟昶曾亲自谱了一曲《万里朝天曲》,令花蕊夫人歌唱,当成是万里来朝的佳音。当时,百官竞执长鞭庆贺,妇人竟戴高冠,后来就成了“朝天髻”。如今清漪才知道,这竟然是万里崎岖前往汴京的谶言。清漪想起那些蜀宫的粉黛们,不禁叹道,“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三千宫女皆花貌,共斗婵娟,髻学朝天,今日谁知是谶言。”

  41、十羊九缺 …

  潋滟居有人送信来, 是葇兮的信。葇兮展开信后,心事重重的样子,合上信后,简单拾掇了一下,便出了相府。

  信是参军府郑大娘子郑则送来的, 郑则是宣威将军府的嫡女,是郑修的姊姊, 月前刚嫁到参军府。她此刻正在茶馆等候葇兮的到来,她长得皓齿蛾眉, 打扮得雍容华贵。

  葇兮一进茶馆, 早有丫鬟在旁引路, “江家娘子,我家娘子在楼上等你, 请随我来。”

  待葇兮朝这边走来, 尚未行过礼,郑则睥睨了一眼, 十分不客气地说道,“离我六弟远一点!”

  葇兮并不答话, 心知她这样的身世是配不上郑则的, 虽然她不喜欢郑则, 但是就当下的情形来看, 如果能嫁进宣威将军府,自然是再好不过,哪怕为妾。

  郑则感觉气势上吃了亏, 问道:“知道为什么吗?”

  葇兮不卑不亢地站着,自己也有点吃惊,明明自己生来就自卑敏感,明明对方此刻是个骄傲的贵妇,何以自己会如此镇静从容。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是自己对郑则并未动心的缘故,所以没有那么担心会失去什么。

  “不是你出身贫寒,不是你相貌普通,不是你无才无德,我娘家郑府纳个妾,不会在乎这么多。”

  葇兮依旧不说话,静静地等着郑则往下说。

  “是因为你属羊,古语有云‘十羊九不全’,‘女子属羊,独守空房,克夫克爹又克娘。’”

  葇兮的神情有片刻诧异,她想过很多种原因,诸如自己攀龙附凤,诸如自家母亲愚顽不化,诸如自家兄长不思进取,但她没想过会是这种原因。因为这个人前不久在锦园,为了捧高清漪,当时还说“十羊九不全”纯属胡诌。葇兮在心里暗叹道,这个蠢货,她若知道自己当时也在清漪身边,大抵就不会说这样的话打脸了。

  “在很多地方,如果是肖羊的孩子,要么趁还没出生,直接打掉,要么生下来之后,送去山上喂了野猪。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这种说法,也难怪,毕竟穷乡僻壤,有什么消息也传不过去。”郑则斜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衣着朴素的葇兮,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我也属羊,郑大娘子。”声音从背后传来,葇兮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并未回头看,郑则惊得直起了身子,那人正是汴京城大名鼎鼎的洞庭郡主,当日她在锦园为了奉承这位圣上跟前的大红人,还说了“十羊九不全”是胡话。

  到底是见过世面,郑则平静地起身,谦和恭敬地向清漪行礼,“洞庭郡主万福!”

  清漪很不客气地从郑则面前绕过,坐到了郑则的位子,伸手示意葇兮也坐下来。葇兮冲清漪笑了笑,并未坐下来。

  “正所谓‘十羊九不全’,而洞庭郡主福泽过人,正是‘全’的那只羊。”郑则笑得恰到好处,态度恭敬,教人挑不出半点错来,虽然她心里想的是,“郡主父母双亡,这还不算克爹克娘么?”

  清漪显然不买账,正欲理论一番,却见葇兮示意自己不要再争论下去,只好起身说道,“葇兮,我们走。”

  郑则麻利地退到一边,笑着伸手作请状。清漪此时非常痛恨郑则,跟葇兮对视了一眼,并示意葇兮往后面看去。

  葇兮心想,自己的生肖何以会被郑则知道?忽然,她灵光一现,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试探性地说道,“郑家大娘,我无心挑拨,但是,谭笑敏确实不是什么值得深交的朋友,别的倒没什么,只是你若有什么秘密,可千万不要跟敏娘说,不出一天,半个汴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若不信,去找她亲近的人问问即可。”顿了顿,又补充说道,“今日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

  葇兮说完后,朝清漪颔首,然后二人纵身跃上扶栏,齐齐跳到了地上,绝尘而去。

  原来葇兮出门时,清漪以为葇兮要会情郎,故暗中跟了上来。

  “今日多谢你前来解围。”葇兮道。

  “让你受委屈了。”清漪有点自责。

  “不,我一点儿也不委屈。一来,我自认为福分尚可;二来,有你这样的知己,夫复何求?”葇兮说的倒是实话,在瑶碧湾与她一同长大的女子,要么此刻在放牛,要么生了个孩子在放牛,要么嫁给体面的人家当小妾,从此一生不得自由。而自己,虽说不能与正经的大家闺秀相比,然而屡有奇运,先是遇到毫无血亲对自己关怀备至的雁惊寒,然后又结实了通透豁达的贫民孤女朱凤时,之后又有何郎中这样倾囊相授的良师,还有清漪这样的挚友倾心为伴。正是因为这些,葇兮才会对郑则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

  清漪认为葇兮说的话有理,她确实福分尚可,不比自己如今踽踽独行,虽有一个亲姊姊何初尘,但清漪始终对她亲厚不起来。清漪想起故去的父亲和大姨,心中颇有些惆怅。

  郑修来相府道歉时,葇兮正云淡风轻地坐在池塘边喂鱼,再过一阵子,她就该十九岁了。

  郑修带来了很多礼物,一脸诚意,“家母到庙里求了签,又请高僧算了,今年九月和十一月,都是好时候,咱俩的事也该定一定了。”

  葇兮问道,“郑修,你喜欢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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