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葇兮正蹲在塘边看水中的倒影时,忽然,自己身后多了一人,那影子太过于熟悉,葇兮缓缓往前移动,伸出左手想去抚摸水中的倒影,却怕弄得波纹縠皱,于是调整好位置,使得自己与那影子并肩相靠,苦笑道:“原来,那条蝮蛇那么毒,竟让我出现了幻影。只是不知……他怎么样了。”
“我在这里。”文化说罢,盘腿坐在葇兮身侧。
葇兮匆匆掩饰好脸上的慌张,“好久不见!”
“真是叫我好找!”文化看着日渐消瘦的葇兮,有些心疼地抚上她的面颊,葇兮并未躲闪开。她在风中站了许久,脸早已是冰冰凉凉,不过须臾,文化便感觉到葇兮脸颊上传来的热度。
“跟我回去吧,葇兮。”
葇兮看到文化眼中的柔情,心中早已泛起一片旖旎,大有得偿所愿此生无憾之感,她淡淡地回道:“不!”
文化闻言,一言不发地陪葇兮坐着。秋日的风吹来,塘面涟漪阵阵。
约莫过了一刻,文化道:“起来活动下筋骨,不然会抽筋的。”
葇兮回道:“四官人请回吧,莫要叨扰葇兮清修。”
“你不走,我便留在这里陪你。”
葇兮正色道:“我并非欲拒还迎,也并非欲擒故纵,我只是想请你离开。”
“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有情意,为何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葇兮抬眼正视文化,冷冷说道:“四官人会错意了,葇兮自小没见过大世面,见了什么生人都会怯生。”
“若果真如此,为何你会出现在这?”
“未遇到你之前,我便时常和清漪来此处玩耍,如今我故地重游,追忆与清漪的点点滴滴,又与四官人何干?”
赵文化不再废话,伸手点了葇兮的穴道,将其横抱起来,走至身后的马,将葇兮放在马背上。
“谁叫我是当今圣上的四弟呢,我想娶谁,谁就得嫁!即日起,你便是我幽簧的女主人。”
文化骑马大摇大摆地路过长安街。
葇兮对路人的侧目视而不见,只是面无表情地感受着身后之人结实的臂膀和温暖的怀抱。
文化抱着葇兮进了房间,替她解开穴道。
葇兮仍旧面无表情,倒是文化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这个反应?”
“你是希望看见我跑么?我一介女流,哪里跑得过你?还不如省点力气。”
“明日我去江府提亲。”
葇兮淡淡笑道:“四官人请自便。”
“我想知道,为何?”
“四官人好生善良,为报恩不惜以身相许,可惜葇兮并不愿意承这份情。”
“怎么就是报恩了呢?我初见你时,便觉得你与众有别,后来几番相处,顿觉你是人生知己,我打心眼里爱惜你。”
“这番话,你对清漪也说过。”
“真是冤枉,我只当洞庭郡主志同道合,可惜郡主已不在京中,不然可找她来对质。”
“什么?清漪离了京?”清漪婚后不过十天,葇兮显然不敢相信。
“是啊,官家将苏官人调离京城,封剑南节度使,郡主回门第二日,便前往成都去了。”
“真是奇怪,清漪离京不与我说,这是为何?”
“你们女人的想法,我也猜不透,清漪也未曾与我告别。”
当下,二人再无言语。文化找了稳妥的心腹将葇兮送回了江宅,也就是赵匡胤新赐的庭院。
65、凤仪公主 …
月前, 一行披红挂彩车队的车队出了汴京城,一路往西北方向驶去。赵匡胤独自一人站在城墙边上,看着转动的车轮,面上有些难以言喻的苦楚。
北汉国朝都晋阳城外的界碑处,早有迎亲的队伍候在路旁。
“臣苗泽圃恭迎大宋凤仪公主大驾!”待得车队靠近, 北汉的迎亲官朝轿内喊道。
“辛苦了,苗大人!”沉默片刻后, 轿帘内的凤仪公主终于徐徐开口,声音柔缓而略带紧张。
“天色渐晚, 请凤仪宫主屈驾, 前往龙城驿馆暂作歇息。”
“有劳苗大人带路!”仍是有气无力的声音。
龙城驿馆乃北汉国国都的皇家驿馆, 众人遂起程前往。今晚暂住一宿,待得明日, 大宋的送亲使臣便可回朝。
轿子落定, 凤仪公主一身大红色喜袍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下轿,她头上戴着大红色头巾, 长长的镂金流苏垂落在胸前,遮住了整张脸。
众人被安排下去歇息。初冬的夜色凉如水, 凤仪公主站在窗前, 看着夜色发呆。即便遮住了脸, 她的落寞还是破巾而出。她摘下头上的发簪, 明日,且看那北汉皇帝刘钧如何安置自己,如若他不近女色, 那就再议。如若他强行要霸占自己,凤仪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发簪,以自己的本事,就算侥幸杀得了刘钧,也未必能逃出皇宫重围。而且杀了皇帝又有何好处,白白便宜了赵匡胤,倒不如血溅当场,让刘钧记恨他,最好能挑起两国战争,也算是死得其所。想自己一生待人宽厚坦诚,不曾想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如此想来,当个好人又有何益处,取悦了别人,害了自己。或许自己的坦诚在别人眼里,只当是看了笑话。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喧闹之声,划破了夜间的沉静。凤仪公主闻声,并不回头。不过片刻,她的门便被人打开,众人拥进了一个华贵的妇人。
“明妃娘娘,请自便。”宫人说罢,便告退了,只留了那位华贵的夫人并她身旁的侍女。
那位侍女一把掀下凤仪公主的面巾,只见她满脸的委屈隐忍,正可怜巴巴地望向明妃。明妃打量了她一眼,“果真是人间尤物,真是漂亮!大宋皇帝竟舍得送这样的美人来,可惜了,这副长相是个短命的!”说罢,便轻薄地靠近,伸手去捏凤仪公主的下巴。
还不等明妃得逞,凤仪公主左手一刹那间便锁住她的咽喉,用力一捏,“屎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倒要看看谁是短命的!”
明妃和侍女吓得哭喊起来,大宋的送亲使臣此刻正在房间昏昏大睡,丝毫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北汉的宫人和执刀的侍卫闻声闯入,“大胆细作,还不放开明妃!”侍卫虽然想上前制住细作,但看见明妃挣扎害怕的神情,便知这细作有几分本事,于是犹豫着不敢近前,怕细作一怒之下伤了明妃——北汉国最尊贵的女人。
凤仪公主右手弹指而出,簪子刺入身前一名侍卫的小腹中,那侍卫痛得大声惊呼,随即倒在地上挣扎着。众人见他的惨状,更是不敢胡来。
凤仪宫主慢悠悠地道:“我好几日没吃饭了,除了伺候你们明妃娘娘的力气,再无余力跟你们纠缠,识相的赶紧滚开!”
众人忙退到两旁,让出中间一条道。凤仪公主押着明妃走出驿馆外,此时,明妃的马车正停在门口。
“把那马给我牵来!”凤仪公主眉不蹙而愁,目不眦而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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