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生怕明妃有什么闪失,只得照做。凤仪公主和明妃上了马,正欲策马而去,忽又朝那宫人说道:“拿一屉笼饼来,别使诈,我吃什么你们明妃就吃什么。”
宫人只好呈上笼饼,凤仪公主接过,“只要你们敢追,我就敢掐死她。”说罢,一蹬马便朝夜色中走去。
北方的初冬寒风凛冽,明妃何时受过这样的苦,哭哭啼啼哀求道:“女侠,饶命啊!”
“我饶你命,谁来饶我?你还是安生点的好!”凤仪公主右手驾马,左手擒着明妃的脖子,她饿得有些体力不支,忙腾出右手拿了个笼饼塞到嘴里。
“你杀了我,你们大宋皇帝不会放过你的。”
“蠢货,他如果要放过我,岂会让我来和亲!”凤仪公主言辞之间充满了愤怒,伸手撕去身上的红裳丢在路边,明妃这才听出来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想来和亲。
凤仪公主细听不远处有马的嘶鸣之声,便调转缰绳,朝那处走去。见一处民舍外的马槽里有几匹马。当下顾不得其他,伸手点了明妃的穴道,赶紧去牵了匹马来,使劲一蹬明妃的马,疼得那马扬蹄而去。又轻轻一跃,拿了两件屋檐下晾晒的衣物,胡乱穿在身上。
明妃被强行扔到偷来的马上,屁股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几欲崩溃。又不敢大喊求救,生怕这位和亲的女侠出手之间要置自己于死地,只得再寻良机。
不知过了多久,明妃再次有气无力地哀求道:“女侠,我已知错,既然你不想来和亲,请看在我帮你摆脱困境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凤仪公主一听,唾骂道:“蠢货说的话,简直惊人地相似!”想起前尘往事来,凤仪更觉得心烦。这一路和亲,她想起近年来接触到的人和事,又想起如今的遭遇,虽不知其中曲折,却早已觉得人心隔肚皮。倘若葇兮或者凤时在侧,想来应该能帮自己疏导一二。
一路寒风呼啸,又是深更半夜,明妃何时受过这种苦头,当下啼哭起来,凤仪有些不耐烦,心想,自己平素里就是太软弱可欺太善良了些,如今才会遭人暗算。借着月色看见前面有一片池塘,当下拎起明妃往空中一抛,再飞起一脚往池心一踹,不过终究还是收回了一成力气,明妃大半个身子落在岸上。
一路上,凤仪紧赶慢赶。路边的树叶光秃秃的,几天之内全部掉光,到处一片萧索,再也没有一丝绿意。和亲路上一直待在轿子内,竟不知这北国的地势如此平坦,简直是一马平川。凤仪苦笑了下,自己如今落得这般田地,竟还有心思看沿途风景,当下策马往东南而去。
几天之后,路过磁州武安,这是太行山脚下的一处郡县,倒也有山有水。凤仪连日奔波有些疲累,又因满目凋零的北国风光而感伤,眼下见此处风光不与晋阳同,便牵着马信步而行。心想,自己离京这么久,可有人前来相寻?
正在思忖间,见前边有擂鼓之声,凑上前一看,见是有人在表演杂剧。正觉得没趣,忽然有一花白胡子的老叟拉住自己,“小娘子,这是俺们新排的曲目,今儿是头一回演出,不要钱,恳请小娘子赏脸一看。”
凤仪一向没主意,此刻又不急着赶路,便任由那老叟拉到戏台子前,听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地唱着。
“赵大郎,俺爹娘失散无音信,奴被劫持陷绝境,幸遇壮士来至此,救奴脱身见光明。救命之恩滴水报,清娘孤身无金银。愿以妾身许恩人,朝朝暮暮报恩情……”
“清娘容禀:我为兄来奴为妹,义结金兰手足情。妹与亲人早团聚,兄可投身赴边陲……”
凤仪听着唱词,忽然间杏眼圆睁,瞪着台上二人,激动地站起身来。
老叟见状,不明所以,热忱地问道:“小娘子,你可听得懂这曲目?”
“这说的可是当今官家登基前,被一年轻娘子救下,然后意欲以身相许报恩?”
“正是!娘子真是冰雪聪明,才听了几句,就猜出这赵大郎乃当今官家。当今官家可是个大好人,年轻有为。路见不平拔刀助,强盗窝里救清娘。清娘意以身相许,仗义官家不挟恩。这首曲目可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而来。”
“敢问是何人改编?”
“是我徒弟,他娘曾在汴京城宰相府当差,是他娘讲给他听的故事。”
“胡扯!”凤仪一声怒骂,轻轻运气飞上戏台,一脚踢翻一个。这小小市镇,乡民们何曾见过身手不凡的练家子,一个个吓得不敢乱动。凤仪见躲在角落里的“赵匡胤”和“清娘”,一手揪住一个,略一迟疑,最后还是分离摔下抬去,“你们这些蠢货,去死吧!”
凤仪一看台下人数众多,到底功夫不到家,担心惊动了官府,到时候铁定架不住一大群捕快,当下提身飞到马上,快速解了缰绳策马而去。
66、锦城决绝 …
凤仪策马来到汴京城郊时, 远远地望着城门忽然止了步。心想,那皇帝老儿既然这么无情,不仅毁了自己良缘,更偷梁换柱让自己前去和亲,让人何等心寒。他既然有野心统一天下, 将来兵戎相见时,置自己于何地?
眼下若冒然前去质问, 搞不好小命都丢了。也是,如若自己现身众人前, 他又有何颜面直面当年救命恩情?
当年他对自己一番慷慨陈词, 使得自己对他的崇拜犹如巍峨泰山, 滔滔江水,如今看来, 却不过如此。篡位保旧臣, 无非收买人心,夺旧友天下, 分明心险恶。对,篡位了就是篡位了, 哪来那么多道理, 搞不好周世宗英年早逝就有他的一份!
想到此处, 凤仪用纱巾蒙了面, 拉住几个过往行人问莒国公府苏大郎,有人说,那苏大郎刚拜了堂, 就被封了剑南节度使,婚后便匆匆离京上任去了。
凤仪想到京城的义父,也不知义父是否知道自己被调包了。又不敢京城去问,犹豫再三,只好调转了马头,往西南方向而去。
一路上风雪交加,车马极慢,凤仪心急如焚,日夜兼程,终于病倒在秦岭腹地。被当地的人收留了一番,养了几个月,身体渐好时,已是第二年入夏。
才入锦城时,莒国公府的正贤认出了凤时,他一时喜上眉梢上前问安,瞬间又浮起不安的神情。凤时经过这番变故,已然将这番变化看在眼里,心中隐约猜出了几分,却又抱着一丝侥幸,随正贤去了驿馆。
不多时,云起赶来驿馆,两人忽视时,皆是一惊。云起的脸上再不似往日那般清明,脸上多了些沧桑和稳重。而凤仪,不,应该说是清漪,再也不复昔时眉黛青山,双瞳剪水,眸子里已然有些浊色。
云起上前将清漪搂在怀里,清漪感觉到背后一片温热,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如若只是久别重逢,又岂会相顾无言泪两行。
“你家夫人,可好?”清漪缓缓开口问道。
云起并未接话,清漪已知心中揣测属实,遂用力挣脱他,云起却如何也不肯松手,二人挣扎间,清漪的背后已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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