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宋军班师回朝,赵炅想起此番在幽州差点丧命,拒绝给晋阳之行的将领们论功行赏。赵德昭向赵炅提及此事,赵炅大怒,“等你做了皇帝,自己去封赏他们吧!”
退朝后,赵德昭于府邸自刎身亡。赵炅闻得此事,既惊又悔,追赠其中书令之职,追封为魏王,从此善待太/祖幼子赵德芳。而赵文化也被加封为齐秦王。自古以来,封王以秦晋齐楚四个封号为尊。
太平兴国六年(981年)三月,赵德芳病逝,时年二十三岁。赵炅亲临哭祭,停朝五日以表哀思,追赠为中书令、岐王。
岐王病逝后,蕙兰来到幽簧,这位聪明伶俐的女子深得赵炅喜爱,如今已被加封为东秦郡主。
“葇兮。”不等主人迎上前去,蕙兰就先开了口。
“给郡主请安。”葇兮上前行礼。
“按辈分,本该叫你四婶婶,不过你我年岁相当,我更想与你姊妹相称。”
“多谢郡主抬爱!”
“左一声郡主右一声郡主,你就不能唤我蕙兰吗?说来,也没见你喊清漪郡主。”
葇兮自被谭笑敏暗算之后,再不敢轻信任何人,清漪也算得上是个变数,世上坦诚如清漪者,这辈子又能遇上几个。
“我又不姓赵,你怕啥?”蕙兰自顾连斟了好几杯茶,每次都一口饮尽。“娘以前常说,女子嫁了人,就不再似往日那么亲密无间了,原来是真的。”
“不过,我以后还真有可能姓赵,下次你再见我,估计就得喊我公主了。”蕙兰背着手在房里踱来踱去,说这话的时候,背对着葇兮。
葇兮倒是曾在心里略略猜测过,此番蕙兰说出来,她倒并没有多惊讶。不过蕙兰说出这等秘密,究竟是真的想一表坦诚,还是只是想获得自己的信任呢?二十多年前,笑敏也曾对自己说过几个小的秘密。
“怎么样?我是不是够坦诚呢?”蕙兰转过身来,笑靥如花。
“魏王之死,固然有官家的原因,可一个男儿如此没有担当,遇到点挫折就寻死觅活,将来登基问鼎,总会有数之不尽的磨难。”
“至于岐王,完全是个意外。天妒之人何其多,世宗郭荣和太/祖不也是年寿不继么?坊间有烛影斧声之谈,葇兮应该不会信?”
蕙兰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多,葇兮赶紧接过话茬,“蕙兰,人命天定,我从未对太/祖、魏王和岐王之死有过任何疑心。你对我坦诚以待,我若不以实话相报,也是枉为人了。你说这些,无非是想撺掇我跟你一起说官家的坏话。抛开继位之事不谈,官家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君王,他率二十万将士亲征契丹,以身作则带领众人翻山越岭,古往今来有几个这样的?说起继位之事,本就是能者居之,你也说了,魏王他心地不够坚忍,如今咱们大宋尚未完成统一大业,当然需要一个雄心壮志的君王带领我们共图海晏河清之愿。再说,晋者,亚日也,太/祖并未给两位侄儿封王,想来自有一番考量。蕙兰有一股侠义心肠,见不得世间不平之事。然而蕙兰所提之事,本就是外人有心想离间我们而胡乱编造的,许是因为蕙兰严于律己严于律亲,因此总想深究,误钻了牛角尖。官家对两位侄儿的好,我们有目共睹。”
“是么?”蕙兰饶有兴味地笑着问道。
“当然是的,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皇家有全天下最好的御医和药材,却有这么多天妒之人,真是令人唏嘘!”蕙兰苦笑道:“葇兮颇通医术,四叔又是少年将军,我想,葇兮一定能和四叔白头偕老!”
葇兮快速地在心中盘算了一二,回道:“那是自然,说来,文化是个有福之人。当年,杜太后以四十五岁高龄诞下他,众人疑惑不已,我也算读了几本医术,却也是觉得不可思议。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太后见文化生得粉雕玉琢,喜欢得紧,因此抱了他去当儿子。四十五岁还能生孩子,真的很难令人置信。”
蕙兰这才如释重负地舒缓一笑,“谁说不是呢,我可没听过那家妇人四十五岁高龄还能产子的。葇兮,你真聪明,我觉得你说得对!”
二人相视,心领神会。
73、漂洋过海 …
太平兴国七年初(982年), 坊间有传言,秦王赵文化乃杜太后的奶娘陈氏所生,之后又传遍了全京城。此言既出,完全断了赵文化继位的可能。
三月,有人密告告秦王赵文化骄恣, 或有篡位之举。赵炅不忍骨肉凋零,罢黜其开封府尹之职, 授西京留守,从此一家迁居洛阳城。
之后, 又陆续有人告发赵文化勾结兵部尚书卢多逊, 赵炅大怒, 削去秦王所有实权,使其闲赋在家, 后又降秦王为涪陵县公, 令其迁往房州。
二人先将孩子托付给了蕙兰,蕙兰指天盟誓, 只要自己一天健在,便庇佑孩子一世平安。现在, 只需安顿好奉氏了。
“阿娘, 如今我和文化的境遇, 相信你应该能看懂一二。”
奉氏眼泪汪汪地看着葇兮, “都是命呀,当初……”当初你若嫁到宣威将军府,该多好!奉氏不敢说出下半句, 这十几年来,她该享的福都享过了,作为皇亲国戚,就连当朝许相都要敬自己三分。果然,不属于自己的福气最后还是会消失。
葇兮拿出地契,“这是我们给你购置的宅院,等会自有人送你过去,你和兄长从此隐姓埋名住在这里吧。若兄长另有他图,就让他改个名字去别处,离皇城远一点,我想,官家应该不会为难到你们头上。不过万事还是谨慎些好。娘,以后莫要泄露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也不要再说官家半句闲话,你知道其中轻重吗?”
“我以后就当自己是个哑巴。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这辈子该吃的我都吃过了,该穿的穿过了,该用的都用过了,就是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你这是要和殿下去哪里?”
“现在还不知道呢,等有了去处,自会来信报平安。你多保重!”
“都怪我,要是我不贪图富贵,也许你就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阿娘休要乱说,是我自己要嫁给殿下的,总之,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这么说吧,能嫁给殿下,我此生再不会有任何埋怨,因为老天已经把最好的给了我。阿娘,我说的是真的,用你的话说就是,该嫁的人我已经嫁了,就是现在死了,也不会有遗憾了。”
奉氏似懂非懂地听着。
葇兮叫了赵文化进来,二人朝奉氏磕了个头,然后出门登车而去。
“葇兮,以后就委屈你跟我沉浮一世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就算再隐忍下去,以皇帝多疑的性子,我们也没有活路了,不如……”
“好!你想去哪?”
“能跑多远就多远,最好让他一辈子找不到我们。”
文化覆上葇兮的手背,“你可曾怪我,眼睁睁地被皇上欺压至此却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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