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谣_丛小岸【完结+番外】(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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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见到宋修远身后的穆清时,年纪稍长些的少年郎更是直了眼睛。

  神……神女下凡?不对,花神托生的不是那位外头庄子里那位神秘的贵人么?那么这位是……小花仙?对了!听长辈说那位花神已近古稀,想来花仙姐姐此来是要接花神回到天上去。

  这时再看宋修远,几位少年郎顿时就不怕了。不过是花仙姐姐的侍卫而已,待他们长大了,学得一身功夫,亦能当花仙姐姐的侍卫,且定比这个面上带疤的黑衣侍卫强上千百倍。

  穆清浑然不知她已被村中的少年郎视作花仙,与宋修远一起跟着沈梨去了村子中央的空地上。

  今日的祭祀礼便在此处进行。

  穆清从前未嫁的时候,被教习嬷嬷逼迫着学了不少宫廷仪礼,皇室宗族又格外注重长幼亲疏与各类祭祀,看得多了,她心底不免厌烦,连带着到了夏国与宋修远成亲时的沃盥、同牢、合卺诸礼时,亦颇不耐烦。但入夏的时间久了,真正见到了夏国人如何接人待物,如何行礼祭祀后,穆清忽而便对这些繁文缛节有了全然不同的看法。

  蜀国礼乐远不及夏国,诗文仪礼诸多之处皆效仿夏国,但大多只学了皮毛。

  夏人行礼时,她能真切感受到他们的情真意切。无论是宋修远凯旋时祭拜父母,过年时皇族祭天、侯府祭祖,还是为人处世,与申屠骁的三场比试。

  这是发自心底的恭敬端肃,与蜀国王庭只重场面的装模作样全然不同。蜀国人依靠礼仪来彰显自己的教养气度,而夏国人却依靠礼仪来表达内心的庄严情感。

  若非亲历,则难以感受这群夏国人对礼的恪守与追寻推崇。

  是以今日,明知山间乡村里的祭祀礼比之外头的祭祀简陋荒唐得像个笑话,但看着乡民们诚恳真挚的面容,穆清仍能感到他们心底对花神的敬畏。这是他们的信仰。

  面对这样一群淳朴的人,穆清没法笑话他们,反之渐渐升起一股钦佩与敬重。

  男人们宽阔的黄泥地上搭着祭祀用的台子,还有几个一齐抬着绑了红布条的活畜,放在离太子不远处。看宋修远身强力壮的,当即也不客气,招呼着他过去一道抬农畜。

  有不少农妇从家里头拿出了纸糊的元宝,几位年纪稍长的婆婆正摆着台上祭祀用的饭食小点。

  因到底是花朝日,台下还站了三个扎着双丫髻、头戴绢花的小女娃,手拿桃枝,用细绳将篮中的粗布绢花一朵一朵绑起来。

  穆清看得出神。

  有一个穿着茜色袄子的小女娃注意到了穆清的视线,向穆清举起手中的绑了一般的桃枝,抬头问道:“姐姐一起吗?”

  穆清对上小女娃晶亮的双眼,笑得眉眼弯弯,蹲在她身前,揉了揉小女娃的脑袋:“好呀。”

  远处一直注视着穆清的少年郎见花仙姐姐竟同凡人说话了,一下也大着胆子蹦到穆清身边,不敢直接与穆清搭话,开口对着方才着了茜色袄子的女娃道:“阿珠你怎么能偷懒,叫花仙姐姐帮你做活?”

  说着,又从穆清手中夺过桃枝,塞回女娃手中:“花仙姐姐,这是阿朱的事情,不能劳烦你。”

  穆清:“???”

  “不……不好了!顾嫂子家的这头牛发了狂!”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片喧哗声。

  宋修远方才虽帮着男人们架台子,但一直注目着穆清,正想打发了那几个碍眼的少年郎,倏地听闻一阵躁动之声。

  循声望去,只见台子后头的大黑牛不知为何频频哞叫,鼻孔喷着气儿,一旁的男人正想牵过绳子让黑牛静下来,那黑牛却倔得很,丝毫不服管教,一颗牛头奋力地晃来晃去,脚下的蹄子亦狂躁不堪地刨着土。

  宋修远盯着黑牛各绑了一截红绳的蹄子,再看到穆清身边的小女娃,心中忽然警醒:不好!

  ☆、变天

  黑牛不耐地刨着地,倏地用力撇过头向扯着绳子意欲控制它的男人顶去。所幸那男人平日里惯常与家畜打交道,及时猜想到了黑牛接下去的动作,堪堪躲过。

  黑牛没有顶到人,似乎更为不耐。

  穆清亦注意到了大黑牛的反常,意识到此处离台子不远,起身揽过几个孩子便要向后头退到安全的地方。

  “夫人莫动!”宋修远突然向穆清大声喝道。

  穆清身形一顿。

  四下有一时的静谧,所有人皆顿了一下。宋修远的这四个字带了赫赫的威仪,仿若在阵前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充斥着所有人的耳膜。

  只是未及所有人回过神来,那黑牛突然便撒开蹄子朝着穆清所在的方向冲去!

  在场的乡民亦极少见到黑牛发狂的场景,站得远些的当即愣在了原地,靠近黑牛的则纷纷作鸟兽状四下逃散,唯恐命丧牛蹄之下。

  看着扑面而来的黑牛,穆清什么也顾不得了,揽过身边的阿珠便往侧边跑开,避过黑牛奔跑而来的方向。身边的三个少年郎亦一人抱起一个女娃娃四下逃开,边逃便喊道:“花仙姐姐,快跑!!”

  “噗——哞——”一片混杂之中,黑牛忽然嘶吼了起来。

  穆清被这猝不及防的牛叫声吓得脚底一个踉跄,抱住身边的阿珠,回过头去,却见宋修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与黑牛之间,而黑牛的背颈部则扎着一柄匕首。

  淅淅沥沥的血从伤口处漫出,顺着脊背流到地上。

  放了血,那黑牛似乎更加狂躁,直直冲着宋修远撞去。宋修远身形矫健,但到底离得太近,不慎被黑牛撞到了肩胛,冲击过大,脚底不稳,踉跄歪倒。

  黑牛趁着这个瞬间,顾自越过一身玄袍的宋修远,又直直向穆清冲去!

  就在乡民们以为黑牛要撞上穆清和阿珠时,宋修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稳住了身形,转身揪住牛尾巴,借力向前一跃,骑到牛背上。

  黑牛蓦然被扯了尾巴,背脊上又忽然坐上了个精壮的男人,一时不得不减了速度,只是仍不依不挠地往穆清和阿珠的方向跑去。

  宋修远恼了。牛背上又无缰绳,无法像控马一般勒住黑牛,而今之计,唯有继续让黑牛放血脱力及至死亡。

  只是周身除了绑于靴侧的匕首,再无旁的兵器了。长剑被留在了大长公主的庄子里,因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就在这么一个僻静的小村子里,还能遇上需要短兵的惊险。

  正欲伸手拔出牛背上的匕首之际,宋修远忽而听见了一道声嘶力竭的声音:“阿远接着!”

  穆清瞠目看着宋修远落在了牛背上,发觉了他一瞬的无措,电光火石间想起自己脚上还束着他所赠的精致匕首,即刻放下阿珠,弯腰从靴侧抽出匕首,拼尽全力向宋修远抛去。

  感到有不知名的物事向自己飞来,宋修远仰头,本能地抬首接过,见是穆清的匕首,了悟穆清的心意,迅速地向牛背上狠狠扎去。

  黑牛先前已被放了不少血,宋修远的这一下刺得又稳又狠,破开了它内里的大血管子,大片大片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口子喷薄而出。它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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