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谣_丛小岸【完结+番外】(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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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君影草虽长得讨喜,却是个毒物。嗳呀莫多说了!青衿娘子周身都湿透了,快净手换换衣衫吧!”沈梨急道。

  穆清看了眼天色,行至沈梨身侧,拿起油伞,朝青衿道:“祖母午歇到这个时辰应快醒了,我去瞧瞧。青衿你先打理下,省得受凉。”

  打着油伞经过堂屋,穆清下意识地向里望去,却吓了一跳。本该歇在主院里的大长公主此时竟穿戴齐整地坐在堂屋里,以手支颐,若有所思。

  穆清收了伞,静静地走入屋内:“祖母日安。”

  大长公主抬首望了穆清一眼,神情古怪。未及穆清思量,大长公主叹口气,道:“罢了。丫头你随我来,我带你去瞧个人。”

  出门?在这阴雨缠绵的鬼天气里?

  穆清没料到,大长公主径直走到庄子后头,带她进了那片诡谲的林子。

  这片林子外头瞧着草木葱茏,内里却别有洞天。进入林子复又行了百十步,竟豁然开朗,又是一片桃源仙境。只不过比之外头,这片仙境却小上许多,大抵只有庄子的一般大小。

  远远地便能望见一座坟茔,穆清面带犹疑地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淡淡道:“从前的故人,你去瞧瞧吧。”

  这便是……祖父的衣冠冢?

  穆清心怀敬畏,端肃地行至墓前,抬眸望去——“苏氏菁禾之墓”

  ???

  苏菁禾?

  “苏嬷嬷只比我大了三岁,自我八岁起便跟着我了,至今已有一个甲子了。”大长公主走上前来,娓娓说道,“虽只是随身侍婢,但我与她的情谊,却远非寻常的主仆之情。可惜五年前,她便想我而去。”

  待穆清对着墓碑行完礼后,大长公主又道:“但我今日带你见的人,并不是她。”

  坟茔后立了座小竹楼,穆清猜想那人应当就在小楼里了。

  大长公主领着穆清行至门前,还未推门,便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传来:“阿远那小子可将小丫头接走了?阿茴你再不来我可得憋死在这屋子里——”

  话音戛然而止,因屋内那精神矍铄的白发老头见到了大长公主身后的穆清。

  老头儿一会儿望望大长公主,一会儿又悄悄穆清,面色一时精彩纷呈。

  “这是……是阿远的媳妇儿?”良久,老头幽幽问道。

  大长公主颔首,款款行至老头身侧,回身对穆清道:“丫头,这便是我今日带你来见的人。”

  那白发老头闻言,神情雀跃,招呼穆清道:“哟!难得阿茴肯让我见人了,小丫头快喊声祖父我听听!”

  ☆、怀香

  祖父!?

  穆清蓦地抬首,正对上老人一双探究的眸子。眸色沉沉,带了一丝内敛的阴鸷。

  “祖父安好。”方才站得远,只觉这白发老头神采奕奕,此时被他这样一双如同深潭般的眸子探究着打量着,穆清头顶不禁一阵发麻,心下惶惶然,不过转瞬,又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躬身行了晚辈之礼。

  宋修远承袭了大长公主的眉眼,以及老侯爷狠厉的气质。甚至由于年岁尚小,他尚不懂得如何恰到好处地收放自己的气场,以至于穆清觉得,比之眼前的老人,宋修远周身的戾气更甚。

  无甚好怕的!穆清无声地对自己道,宋修远亦是这般气场,无甚可怕的。

  “安好,安好哈哈哈。”见穆清这般反应,宋老侯爷朗声笑道:“丫头你也莫将眼睛瞪得牛大,起来吧起来吧。”

  穆清闻言,趁着面前的二位长辈不注意,可劲儿地眨巴眨巴眼睛,恢复了面上带笑的神情,只是心底却疑惑不已。

  缘何战死的宋老侯爷就这样起死回生了?

  老侯爷坐回了竹椅上,大长公主站在他身侧,伸手拍了拍老侯爷的右肩,将穆清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笑道:“丫头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出来。只是到了林子外头,便莫再要向他人提起。”

  “那阿远……?”宋修远同她一般,今日之前从未进过林子,年年家祭时一心一意地给祖父父亲烧着经文。

  大长公主面上略有无奈之意,摇头道:“骖之尚活于世的消息,除了我们三人与林俨,不可让第五人知晓。”

  时至今日,满朝百官皆认定宋老侯爷二十四年前战死于雁门北境之外,身死之时,明安帝亦追封谥号,特许其不入大长公主陵,而是随葬于先帝的皇陵。

  老侯爷安在的消息若被有心人传到郢城,那便是欺君之罪。穆清明白个中的重要性,遂神情庄重地颔首:“穆清谨记。”

  可是这样令人惊骇的消息,又哪是一时半会儿便能消化的?

  老侯爷望了眼身侧的大长公主,遂又对穆清道:“莫怪我俩骗了你们许久。只是朝政之事错综复杂,我们当年如此行径亦有不得已的缘由。今日阿茴带你来见我,自也有她的用意。”

  言罢,老侯爷的目光又向大长公主觑去,颇有一副询问讨好之意。

  大长公主眼角分明瞟见了老侯爷的目光,却对这依依眸光视而不见,转而看到穆清一副好奇的神色,不禁掩嘴笑道:“你公公与婆母皆是良善之辈,只是这样的性子难以承袭镇威侯府,是以我二人便出此下策,想着逼一逼他。若不将雏鸟丢下山崖,它永远都不晓得怎么飞。但是阿远那孩子与他父亲又不同。阿远的性子像他祖父,刚强坚毅,只是有时候太硬了些,难免伤着自己。丫头你性子平和,但我瞧着你也是极有主意的人,阿远那儿还需你多多照拂。”

  “……若必要之时,告诉他祖父尚在人间亦无妨。”大长公主若有所思,缓缓道。

  实则当年她请旨辞去辅国大长公主封号,宋老侯爷诈死战场,归隐避世,除却为了历练儿子,更与彼时的朝局脱不了干系。只是这些已经过去的旧事,不必再向小辈们提及。在她看来,她的这位孙儿,比儿子宋懋更有胆识更有担当;至于穆清,估摸是出自宗亲的缘故,亦比儿妇郑婉更端肃从容,大惊大喜不形于色,进退间自带一股从容风度,令人极是放心。

  “对对对,便听你祖母的话。”老侯爷见大长公主终于不再有所言语了,开口附和道。实则他并不知大长公主会这般突然带着外人来见他,但思及日前大长公主与他所言,便有些猜到发妻的用意了。

  穆清躬身应下了。

  这时大长公主走到穆清身前,一手拉过穆清,一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放入穆清手中:“这是我的手令,当年陛下收回封号,却仍将这枚代表辅国大长公主威仪的手令留下了。见此令者,便如见到我本人。我避世已久,手令放在我身上便再无用处。今日我将这手令给你,望你代我好好保管。”

  手心里的芙蓉玉佩温润剔透,被能工巧匠雕成怀香草的模样,当中用秦篆刻了一个“茴”字——正是大长公主的闺名。

  穆清看着手中的玉佩,不禁喟叹。有谁能想到裕阳大长公主的手令不是赤金令牌,而是一枚精巧的玉佩饰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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