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爱丽丝_姬小苔【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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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魔术,小孩子随便说说,她也相信。

  “可是!”她又偷瞄我,“我亲眼看到她——好像疯了一样,你一碰她,她就,就……就好了。”

  我眼前似乎又浮起方东美的裸身,那么美,因为太美,显得格外恐怖。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为什么没有人想个办法?”

  “老夫人不准。”保母说,方东美未婚前就有毒瘾,但那时候还能瞒得住外人,她自己也下定决心要戒,不料,住了一个月戒毒病房后,非但没有戒成,还交到更多同好,学到更多花样,老夫人虽然还是照样安排婚礼,但基于家丑不外揭的心理,雇了两个护士照看她,再也不让她跟外面有任何接触。

  “我告诉你,因为你迟早都会知道的,”保母说:“但是你要保密,这是职业道德。”

  不久之后,方东美被送走了,没有人知道她被送到哪里,保母告诉我,问题出在那两个护士身上。她们本来是按照一般护理来照顾方东美,但她太难缠了,也有太多管道去弄到毒品,结果反正防不胜防,索性跟她谈条件,只要方东美照她们意思做,就可以得到若干毒品解瘾。起初这方法还有效,但方东美的瘾愈来愈大,脾气也愈来愈坏。场面逐渐失控,祖英彦动了疑心,这才抓到护士利用外出的机会去弄毒品进来。立刻把方东美送走。

  第五章

  小小孩找不到母亲,初起两天很不习惯,老问我妈咪到哪里去了。

  不等我回答,他自己的眼眶就红了,看起来十分可怜,但他不哭,更让人心酸。

  还好过了一阵子之后,他似乎渐渐承认这是一个事实,但是,他并未忘记他的母亲——他固执地忘记她不该被一个孩子看见的,只记住她好的一面。

  保母说,方东美从前是又美丽又温柔的女人,绝不是我所见到的那么糟。

  但她终是变得那么糟。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染上毒瘾,她根本没有任何吸毒的理由。

  “也许是为了好奇。”保母说,有钱人家的孩子更容易堕落,因为他们要什么都可以立刻得到手,非找寻刺激不可……而继承来的财富使人雄心幻灭,就如同古柯碱败坏道德。

  她说得有些道理,但不能类推所有的有钱人,譬如修婉兰就不是。

  我的孩子也不会是,我要亲自教育他,在他最容易被塑造的年龄,就知道不与任何邪恶为伍。

  我想到了修婉兰,却没料到,就在一个月后还能重逢,离我们上一次见面,整整十二年之久。

  那一年,我才十九,经历了人间的至爱与至悲,现在,修婉兰成了著名的女强人,报上常有她的报导。

  我从未想过我们会在这样的场面下见面,所以分外的难堪。

  她下车时,我正带着小小孩在院子里散步,我原可以立即走避的,但小小孩却忽然挣开我的手往屋子跑,修婉兰被吸引了,视线看见我时,似乎完全不能相信,然后她兴奋地喊;爱丽丝!爱丽丝!

  我全身凉了半截,示意她住口。

  修婉兰十分诧异,兴奋的表情还未自她脸上消失,王美娟走到我们的附近,我想这么近的距离她没有听不见的道理,可是她只笔直往修婉兰迎去,连望也不望我一眼。

  我这晚上床迟,却仍睡得不安,特地去看看孩子,保母睡得走道都听得见她的鼾声。打开小小孩的房门,他在床上不安地扭动着,小脸通红,额头滚烫。

  小小孩发着梦呓:“妈!妈!妈妈!”我心痛地去抱他,他发烧发得一身是汗,睡衣都湿透了。

  我去找出温度计,确定是发高烧了,连忙叫保母起来。在医生来到之前,我和保母轮流用冰袋敷他的额,替他擦拭酒精,听他不断地喊“妈妈”,真是心如刀割。

  他不是叫“妈咪!”是叫“妈妈!”

  方东美是他的妈咪,我才是他真正的妈妈。

  医生赶来后,诊断是流行性感冒,只要静养就没事,给他打了退烧针。

  他打针时,本能的紧抓住我的手,我能替他止痛,但不能替他退烧。

  替孩子换过于净睡衣,天都快亮了,保母要我先回去睡,她会照顾小小孩。

  我说不要紧,孩子病了明天也上不成课,我白天有得是补觉的时间。

  她千恩万谢的走了。我立刻把孩子抱入怀中,他也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我的泪流了出来,滴在他小小的、红红的面孔上。

  他突然张开眼睛,也许他不是真的醒过来,只是无意识的睁开眼而已,但也就这同时,他哺哺地叫了一声:“妈妈!”

  这不是梦呓!他是望着我,清清楚楚地叫出声来。

  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再换取这样的一刻,但他只叫了一声,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我守护在他的床边,他的呼吸慢慢均匀,长长的睫毛非常可爱。

  这就是我可爱的孩子,连睡脸都是祖英彦翻版的孩子,在深宫大院里长大,表面锦衣玉食,有父亲也有母亲,甚至有家教、保母、司机、佣人……但却是实际上的孤儿,母亲自身难保,父亲从不来看他。

  我的泪又不禁滴了下来,我失去了什么,我又让自己的孩子失去了什么。

  我曾为失去了至爱至珍而哭泣长夜,但那是自私的、自怜的,我现在悔悟了,知道自己放弃小小孩时是种什么心情。

  我恨祖英彦,所以把恨用在孩子身上,还差一点儿亲手处决了他。

  “你是什么样的母亲?”我哺哺自问。

  ※※※

  天色渐渐亮了,嘤嘤的鸟鸣随着明亮起来的光线赶走黑暗。

  六点半,王美娟来探望孩子,她刚刚听到保母报告,紧张得很。

  “昨晚怎么不来告诉我?”她骂保母。

  保母说:“只是感冒发烧,医生说——”

  王美娟不等她解释完,就骂道:“这家里是我当家还是你做主,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

  保母不敢吭声,但是王美娟转过身时,她的嘴角不满的撇着,脸色十分难看。

  我拍拍她,算是给她打气。

  我回房去睡了一会儿,直到医生来。

  孩子这时候已经醒了,一双黑眼睛好可爱的看着我,看得人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我也朝他笑笑,心里说不出的甜蜜,说不出的酸楚。

  如果我不配再拥有自己的孩子,那么就让我拥有一个梦也好。

  但就是这样的梦,竟也濒临破碎。

  第二天下午,方东美回来了。

  当时我正在给孩子讲故事,王美娟进来,看见我们其乐融融,皱起了眉头:“怎么还没换衣服,夫人马上就到家了。”

  我们一直等到黄昏,佣人才来通报,要保母带着孩子到门口迎接。

  我立在大厅窗口的后面,只要方东美一回来我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几乎我才站好,方东美的车就到了,她下车时,小小孩握着花束飞奔着投入她怀中,方东美抱起了他,在小脸上连连亲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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