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得动他了,她上个月离开般若居,是躺在担架上被抬走的,但现在她完全恢复了,不是只有我的小男孩会倾幕,
无论她站在哪里,任何一个不是瞎子的男人都会转头来看她,她真是太美了。
她不再是那个瘦弱、苍白、脑海里一片空白、眼中没有焦点的女人,她的脸恢复了应有的青春朝气,一身黑白相间的香奈儿套装更是明艳动人。
修婉兰也下楼来了,听佣人说,她因为飞行时差休息了一整天,她跟方东美相见,并且拥抱在一起。
原来——她们是亲戚,我竟完全不知道。
两个女人有说不完的话似的进入客厅,小小孩立刻受到冷落,但他不死心,跟在母亲后面,我换了个角度,正好看见她们坐下时,小小孩一定要坐在方东美怀里,可是却被保母抱开了。
小小孩一直到晚餐前,都不再理会保母。
他认为一切都是保母的错,不明白方东美并不如他所想像的那么爱他。
※※※
方东美戒毒回来后,成功的恢复了健康,我一直担心她会认出我来,但她似乎完全不记得了,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或许在她眼中,我只是下人中一张模糊的,不值得去记忆的面孔。
她有她应当热衷的人生。
保母告诉我,过几天,般苦居将有盛大的新年舞会,这是传统,今年方东美病得厉害,大家都以为惯例要取消了,但现在方东美病愈归来,一切要照常举行。
保母对方东美的表亲——修婉兰更是羡慕,修婉兰目前担任修氏企业的总裁,修氏健康机构不但在美国有良好的发展,也成功的打开了亚洲市场。
“总之,修小姐不但是超级美女,也是超级有钱人。”这就是她所妒羡的——有钱人!
保母非常羡慕修婉兰今日的成就与地位,虽然,她也同时知道婉兰的痛苦与麻烦。
修婉兰与孙嘉诚?怎么可能?他们相爱,更十分相配。
孙嘉诚在修泽明去世时,给了她百分之百的支持,媒体上一再说,他们是标准的患难夫妻。
“患难”这两个字或许不十分恰当,但是如果没有孙嘉诚百分之百的支持,甚至牺牲了自己学业,修婉兰很难凭一己之力度过难关。
那么好的感情,也——离开了。
是谁背叛了谁?
也许没有人背叛,感情的事情并不全都以背叛为结束,有时候,只是淡化了。不合适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安慰婉兰?
回首前尘,只能说,命运——真是奇怪的东西。
我们以前是无话不说的知交,而现在,我们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
跨年舞会是请公关公司筹备的,非常豪华,都是贵宾。
保母虽然不是贵宾,但她也自有乐趣,她带我到与大厅相邻的小会客室,那里有个窗子,居高临下,舞会有什么动静,在窗里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赞成偷窥贵宾,可是小小孩表示,如果不让他看,他就会想尽办法捣蛋。
舞会之前是餐会,方东美以艳冠群芳的姿态出现,起初。宾客们在她出现前都窃窃私语,当祖英彦伴她下楼时,华丽的礼服与无懈可击的化妆令所有的来宾都屏住了气息。
我注意到小小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非常以他的父母为荣。
祖英彦看起来十分特别,海滨初会时他只是个英俊聪慧的大学生,第二次相遇,也只不过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但现在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他成长了,除了深沉的气势之外,他多了一些东西。像是……风霜。
一道道的大菜从厨房移向贵宾的餐桌上时,小小孩也津津有味的吃着他的零食。
我注意着方东美,她虽然艳光照人,但却吃得很少。
我心中突然一动,我想起佣人们之间的流言,戒毒是个障眼法,她并未成功。
修婉兰却不同,和孙嘉诚的婚姻使得她更成熟,充满知性的美令她神采奕奕。
我真希望修泽明还活着,他如果见到了婉兰承袭了母亲的美貌与父亲的气势,一定会很高兴。
想起他,我的心紧紧一缩,今生今世,我再也不可能遇见像他那样的人了。
祖英彦在这时微微抬头,他当然看不见躲藏在窗后面的我们,我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
他的脸英俊无比,而且酷,十分的酷。
我别开脸去,回忆只能让人心碎,他已不属于我,永远不再属于我。
舞会开始时,已经快半夜了,小小孩哈欠连天。
舞会演奏的第一支歌是“恶水上的大桥”。
啊!这支歌,这支初会在海滨时,祖英彦常用吉他弹给我听的歌,七年前我在公司,恍然若梦的曲子,现在,又同样响起了,祖英彦夫妇站起身……
我抱住了几乎睡着的小小孩,忍住了所有的泪。
我把小小孩抱上他的床,好好看了他一会儿,才关上房门,走到外面,月亮的光华淡淡洒了下来,照映着庭院分外明亮。
曾经,在我的少女时代,也是有着月光的,但,我的少女时代过去了,月光——也不一样了。
我没有再回去窥看舞会,从般若园的那天开始,我早已跟祖家夫妇划清了界线。
※※※
舞会的第二天,我见到了修婉兰。
她找到机会约我在莲花池畔见面。
婉兰先到,侧坐在池畔的凉亭里,瞬间,我几乎以为坐在那儿的是她母亲,脸孔、姿态、甚至于微笑,都是朱阿姨的翻版。
见到她,我应该高兴才是,不管发生了什么,毕竟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但,我竟然有着被冷风吹拂过的惊栗。
我用力摇摇头,把这奇怪的感觉甩掉。
坐定后,她望着我,我们谁也没办法先开口。
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总有些东西没有过去。
“你好吗?”良久良久,婉兰吁出一口气,眼中泪花一灿,露出了微笑,“我能够——帮你什么忙吗?”她困难地问。我叹了口气,如果她能帮上忙,我还会不求她吗?
“为什么——你会在般若居——”婉兰问,脸一下子红了,她在替我不好意思。
我泰然的回答,是在做小小孩的家教。
婉兰不再问了,她是聪明人,知道我不愿意回答,再问也是徒然。
“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她问。
如果我做了什么大事,一定会传进她耳里,若是庸庸碌碌混日子,又有什么报告让她知道的必要。
“你——变了很多。”她小心的说。
是吗?我笑一笑,每个人都会改变的。
“他一直喜欢你。”
我的心一震。
婉兰说,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们的事,修泽明走得很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交待,她试着用一切线索替他处理事情,才不致于被有心人蒙蔽,保住了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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