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爱丽丝_姬小苔【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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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的气氛很好,钢琴演奏全套的萧邦,从诙谐曲、练习曲、序曲、圆舞曲、即兴曲……—一奏过,母亲才迟迟到来。

  母亲坐下后,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喜色,告诉我说:“下个月我们要准备移民了。”

  我们?我什么时候答应要移民?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母亲解释,不!“我们”指的并不包括我。

  是吗?我犹如冷水浇头,从头凉到底。

  母亲说,因为业务关系,公司要派她长驻美国,为了公事方便,她已办妥了移民。

  与她一道的里奥先生,是她公司同事,年纪比她小一截,但日久生情,两个人要同赴美国,我就算是亲生女儿也无权阻止。

  但现在是月底,下个月只剩下几天了,这时才告诉我,是不是太晚了些。

  母亲说,就是担心我的反应,所以才迟迟不告诉我,我应明白她的苦心。

  我!我会有什么反应,就算再大的反应也没有什么用吧!

  我低头轻啜着咖啡,半凉的咖啡,又涩又苦。

  自出生起,父亲就不要我了,现在连母亲也要远走。

  “你长大了,应该有能力照顾自己。”母亲说。

  我需要竭力自制才不流泪。

  “你也该有点打算。”母亲劝告,“父母不是你一辈子的倚靠,迟早是要离开你的。”

  我坐在那里微笑,笑得很不在乎,很无所谓。

  母亲有些不高兴,但她心里有更多值得高兴的事,因此她尽量不动气。

  当初她跟父亲离婚时,双方也是心平气和的吧!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人们如果要好好相处,“冷漠”也是方法之一,君子之交淡如水。

  吃完饭母亲说:“我送你一程。”

  我不想回家,谢绝了她的好意。

  “这么晚了,你上哪里?”她问。

  当然我自有去处。

  她潇洒地把车开走了,并不多问,这也是她的好习惯之一。

  那夜,我并没有约会,但没回家,我回到修泽明为我买的房子里。

  即使他不在我身边,也比母亲还要亲切些。

  ※※※

  一个月后,母亲走了,修泽明又找着机会回到台北,他的事业散布世界各地,但这段期间频频回来,会不会有人疑心?

  “大概吧!”经过长途旅行,他有些疲倦。

  人在疲倦时,往往会做出乎意料的事,但他不会,他还是同以前一样,发乎情止于礼。

  我喜欢他抱着我人睡,什么也不做,现在我也看破了,反而不再试探他。“我们的观念有所不同。”他慢慢地说:“我对你——是要负责任的。”

  哦?是吗?我打了个呵欠,每个人都要对我负责任,累不累啊!

  “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非常的喜欢。”

  “你不爱我吗?”我又问。

  “爱!非常的爱!”

  “你想娶我吗?”

  这下说中了要害,他在后头闷声不响。

  “有什么好为难的?不娶我也不会逼你,若要娶我,就给我一个时间表!”我说。

  “我们之间——相差这么多,就怕有一天——你会后悔。”

  长到这么大,还真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我冷笑:“给我一个时间表,我好准备,否则——就算了。”

  “别逼我。”

  “也别拖着我。”我索性豁了出去!“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什么也不付出。”

  “我——会——娶你。”他艰难地,好不容易地下定了决心。

  “什么时候?”

  “总要——一等你大学毕业。”

  等我毕业?这句话听起来倒也还算合理。

  总算把修泽明的时间表逼了出来,但他也同时要我答应他,替我在银行里存一笔信托基金。

  “有信用卡在身上方便些,有信托基金保险些。”他解释。

  真像个老爸爸。

  “嫌我啦?”他苦笑。

  这夜,我梦见了母亲,她不准我跟修泽明在一起,我要走,她抓住我的手,我挣不开,正在拉扯之际……

  “醒醒!爱丽丝!醒醒!”轻轻地,有人在摇晃我,我满身大汗的醒过来,是修泽明。

  “做恶梦了?”他温柔地问。

  我抱住他,突然哭了。

  我梦见母亲,母亲也会梦见我吗?

  “要不要去美国看看母亲?”修泽明抚摸着我的头发。“交给我办!”

  去做什么呢?既然她不要我了,又何必千里迢迢再去见呢?

  我把脸藏在他宽阔的胸脯上,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亲近,那也只剩下他了。

  但在学校就没那么顺利了,同学们对我很不谅解,他们说:“迎新会你不参加,郊游、烤肉、社团……也没一项看得见你,你就真的这么没空吗?”

  我没有反驳。

  第二章

  我无法跟这群人相处,他们所想的、所讲的、所做的,都是那么与我不同,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又何必为了奉承他们,浪费自己的时间。

  有限的时间,我宁愿用来读书,学点东西。

  不谅解我的同学觉得我孤芳自赏,于是各种谣言不径而走,居然还有人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冰山美人。

  这个绰号已经够教人难堪,不久,还有同学告诉我,由于我的不合群态度,又有了一个新绰号。

  “随他们去吧!”我叹气,如果我因为不跟大队人马盲目前进,而受到排挤,那我也活该。

  学期愈到未了愈是难挨,大考带给人太多压力,流言更为浮动。好不容易挨到了暑假,我才松口气,不必到学校去面对那些无知的,令人难堪的指责,真是莫大解脱。

  更令人高兴的是整整两个月没见面的修泽明回来了。

  “相思化作愁肠泪”,痛到心底的刻骨相思,往往令我在访惶无依时,一边抚摸着他坐过的椅子,睡过的床,一边猛力咬自己的手指头,免得会哭出声来。

  有时候想他想得受不了,只好把衣橱门打开,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衣服里,嗅着他的气味,得到一丝安慰。

  这回暑假他可以停留半个月,修泽明说,本来是预备上个月就回来,但只能停留三天,我们根本见不了面,他要秘书重新安排,挪到这个月,才能留得久些。

  “就不怕我等不及了?”我幽幽地问。

  修泽明抚摸着我的面孔,叹了口气。

  我把脸贴在他的颊上,多久了?我一直在幻想着自己这样靠着他,有次我以为他回来了,喜极而醒,才知道竟是个梦

  这么无可奈何的感情,无可奈何的人生。

  可怜我才不过十八岁,未来还有那么长,我该怎么办?

  “我想办理休学。”我告诉他:“以后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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