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那男子径直饮了自己面前的茶,又笑道,“听说,五年前,因着参与高氏一族谋害太后一案,陈东家被赐死于狱中。商姑娘后来不仅收养了陈东家的遗腹子,还自诩寡妇,将孩子当作亲子般带到身边,从小教导……这些表过不言,不想商姑娘竟将当日睿王休弃的小妾也带在了身边,还委以重任,令她做了明心布庄的管事……这样的胸怀,啧啧……着实令人佩服!”
男子口中说着“佩服”,但字里话间,却无不是满含讥讽。
乍听男子说出这些前尘往事,商娇委实吃惊不小,心里不由一沉,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然而,面对商娇的质询,男子却笑而不答,只以手支颐,指了指商娇面前的茶盅,笑道:“姑娘既做过茶博士,那便应知饮茶当热饮,若茶水凉了,便失了茶味,真真暴殄天物了。”
说罢,男子再不多言,只笑眯眯地看着商娇。
商娇无法,拿眼打量了男子片刻,只得走上前去,端起面前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她放下手中茶盅,愤然急道:“现在,公子可否告知商娇,你的真实身份了?这些往事,你是如何知道的?还有,你费了那么多的心力,布下这个局请我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男子眼见着商娇喝下面前的茶,笑容更深了些,一双阴冷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诡异。
“好说,鄙人秦不言,乃这‘利市赌坊’背后的东家。”他缓缓开口,笑意不减,“而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家业,说来便与商姑娘的明心布庄有些联系,便是‘麒麟局’。”
“‘麒麟局’?”商娇方才恍然大悟,何以今日这与她素无瓜葛的“利市赌坊”会费尽周章地设局将她引来。原来是碰到生意场上的老对手寻仇来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商娇毕竟已经过了大风大浪,断不会为了秦不言这一句话而乱了方寸。
遂她亦笑道:“原来秦公子竟是‘麒麟局’的东家,实在失敬!只是,我们明心布庄与‘麒麟局’虽同在朱英镇上卖布,却并无甚交集,且这五年来,我们两家说是竞争对手,却也一直相安无事……却不知公子此次如此大费周章引我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秦不言闻言也笑得温文无害,他执起壶,为商娇的茶盅里又续了水,方才道:“商姑娘果真是快人快语,在下也便实不相瞒。今日在下请姑娘来,是有一事相求。”
商娇闻言点点头,心里却已对秦不言接下来的话有了些预感。“秦东家但讲无妨。”
果不其然,秦不言直言道:“在下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想请姑娘放弃参与此次南秦州军需供应的竞标,如此而已。”
卷七 芳草绿,陌上花,佳人故人胡不归 337、不言
第337章 、不言
说罢,秦不言不待商娇说话,继而又道:“商姑娘,实不相瞒,我秦某在此经营布帛生意的时日,算来比姑娘也只多了区区两三年而已。但在南秦州这边,我也算有些自己特有的门道与关系,所以在你来之前,不说整个南秦州,但说这小小的朱英镇的布帛生意,我‘麒麟局’还是有些独大的。
但自你来之后,便开起了明心布庄,未过多久,又广招织女,开了织坊,这朱英镇的布帛价格便一降再降……秦某好心,也知姑娘一个女子,却有广济天下之心,实也心生敬佩,遂并未多加责难。再则,这天下生意,又岂是我秦某一人赚得完的?所以我相信,在朱英镇上的这五年,无论是姑娘,还是明心布庄,一直都是平安的,不是吗?
但我‘麒麟局’中,毕竟还有那么多人要靠秦某养家糊口,秦某忝为掌舵之人,也有被逼无奈的时候。毕竟,百姓日常布匹供应这一块已让姑娘的明心布庄抢去了,这南秦州军需这一块儿,姑娘便无论如何也该让我们‘麒麟局’喝喝粥了,不是吗?
遂秦某不才,出此下策,做局请来姑娘商谈此事,希望姑娘能退出今年南秦州州郡的军需招标,也让我秦某赚得几个饭钱,养活我‘麒麟局’下面百来号人,如何?”
一番话,秦不言看似说得甚是有礼有节,却话里话外,无不隐隐透出威胁。
商娇静静地听秦不言说完,再也绷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看着秦不言因她的笑有些意外而显得诧异的脸,摇头叹气道:“秦公子,你说你对我心生敬佩,所以未曾为难于我,这话是否有些不尽不实?此时此刻,你强扣下我的管事,引我前来,不正是在为难于我吗?”
“……”
“更何况,我们甫一见面,你张口便能说出我过往的前尘往事,甚至连我并非寡妇的身份也清楚知悉,可见你为调查我,也是煞费了苦心——那我是否可以这样认为,你这五年来,之所以不敢轻易对我出手,正是因为知道了我的身份,和我在天都的一些前尘往事,甚至于我与睿王交好的关系……而并非如你自己所说,刻意放过我,不与我为难?”
一席话,商娇有理有据,说得半分不让,丝毫不理会秦不言面上的尴尬。
被商娇戮穿了谎言,秦不言的脸色便阴沉下去几分,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也摇摇欲坠。他微微垂下头,沉吟了片刻,再抬头时,面上又依然带了笑容。
“商姑娘不仅快人快语,还心思通透聪颖,看来倒是秦某小瞧商姑娘了。”秦不言轻声道,默认了商娇的话。
继而他道:“既然姑娘如此聪颖,那秦某也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了。姑娘远离天都,只怕消息还不甚灵通,自然不会知晓,五年前自太后驾崩,皇上真正掌权之后,睿王这五年间,早已今非昔比。而今,他不仅在朝中早已失势,曾经追随他的一众大臣也俱倒戈于胡氏一族,若非皇上尚还顾着一丝手足之亲,只怕睿王早已被废为庶民,贬黜苦寒之地了!”
分别五年,商娇从未刻意打听过睿王消息,也从不关心朝廷之事,如今乍听故人之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她还未开口,一人却急了,飞身扑到案前,急切地问秦不言道:“秦公子,你刚刚所说的,全是真的吗?睿王,睿王当真……真的……”
秦不言抬头,看看面色焦急的王婉柔,不由得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有趣的神情。
商娇情知不妥,伸手按了按王婉柔,以示提醒。
王婉柔会意,又转头看了看商娇担忧的神情,面色便浮出一丝掩也掩饰不了的悲戚。她咬了咬牙,又慢慢退回了商娇身边。
秦不言接着又笑道:“不过姑娘与婉柔夫人也不必如此担心,睿王现在已向皇上奏请之国,待圣意下达之日,远离天都朝政,将来做个闲散王爷,倒也能保得一时平安。
只不过……如今太子虽渐渐大了,但毕竟依然年幼,皇上身子又一年不如一年,若将来……太子继位太过年幼,皇后必然会监国摄政……睿王的日子还能不能好过,这便也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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