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落,便被云我无心出声打断:“客套话可以略过,直接说明你的来意即可。”
这话说的虽有些不近人情,语气倒是没有那么冷漠。在暖橘色烛光的映照下,他的面庞似乎也柔和了些,眉眼间的冷厉之气,也仿佛被涤荡而尽。
不友善的高人现下看起来,倒是很友善。
林淮便不再啰嗦,十分肯定的说:“想必,先生便是云我无心。”
对方颔首,示意她继续。
见状,林淮索性也不打算和对方绕弯子,直接把来意说了出来:“我曾有幸,得以翻阅过先生的著作,先生文采斐然,内容更是见解深刻。此行的目的正是为了您书中所写的五行复苏之法。”
“在你之前,曾有两个人来找过我。他们的目的同你一样,只不过,其中一个人,是个死人。”云我无心直视着女子的眼睛,继续说道,“你和他一样,也是为了救人吗?”
闻言,林淮苦笑道:“是也不是,他是为了救人,我则是为了渡己。”
“渡己?”云我无心疑惑的看向她。
“想必您也看出来,我不是块修炼的料,而且,我刚从……一个地方逃出来不久,很快就会被人发现,若您不肯帮我。”林淮顿了顿,脸上血色尽褪,“那我只能回去了。”
“我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方才所言非虚,此法确实只对死人有用。”云我无心察觉到对方的异样,但仍表示无能为力。
“那若是我——”林淮迅速开口,可云我无心却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云我无心的眼神顿时冷厉起来,打断她后半句话:“我将此法著于书中,为的可不是让人走这旁门左道。”
林淮顿时双唇紧闭,噤若寒蝉,她那句没能说完的话是,若是我现在成了一个死人,您可否帮我。
显然,他不肯。
并非是云我无心不近人情,而是他对此等投机取巧的行径实在是厌恶万分。
这世上,清浊、阴阳,正邪总是相伴而生。正所谓,人秉天命而生,人的生命即天命,与天地鬼神上下通者即为仙。散归于地,不能上下通者便为鬼。
绝大部分的修行者修的都是仙道,只有极少数的,选择修鬼道。
修行仙道本就不是易事,它如□□葺房屋一样,须得一砖一瓦得往上垒,纵然你天赋异禀,也需要时间的积累,方能有所成。是以,古往今来,飞升之人也不过数人而已。
鬼道就不同了,这群人根本没有所谓的礼义廉耻之心,对于仙道所秉持的一切观念皆是嗤之以鼻。他们崇拜强者,为了变的更强不惜一切手段,夺人内丹,毁人修为的事屡见不鲜。
林淮的想法虽没那么令人发指,但通过死而复生,突破修行上的先天不足,其实也是在投机取巧,只不过,代价大了些。
话已至此,云我无心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林淮深知,这场谈话再说下去也是枉然。道理虽懂,可终究意难平。
她想要的,分明就近在咫尺了,却还是差了一步。
“你可以走了。”云我无心觉察到眼前人心绪的波动,本想看看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做,却见她眉头深锁,久久不开口。
不过又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凡人罢了,这副不甘心模样,恐怕只是因为目的没有达到而已。
云我无心思忖片刻,得出了这个结论。
然后,决意不再同眼前之人浪费口舌,起身便走,可当他将要跨出门去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子拉住了他的衣摆。
云我无心转身看着她,只见林淮整个人在他眼前跪了下来,双手置于身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见此,他心中更为厌烦,抬手捏诀,准备将女子“请”出去。正要动手时,却忽然想起了那双眼睛所透露出的坚定,鬼使神差提了一个问题。
“既然清楚自己不是块修行的料,为何还不肯放弃?”
这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既已决定不帮她,为何要问出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简直是多此一举。
跪在地上的林淮微怔,她咬了咬牙,没有半分犹豫地答道:“若是有一天,你也被人逼入绝境,千万百计才得以逃脱,不远万里来到一个陌生之地,只是为了活下去,想必就会明白了。”
“理由不错,继续。”云我无心俯下身,将她扶起来,饶有兴致地等着林淮的下文。
林淮直视着对方,一字一句道:“弱小注定被欺凌,唯有变强,变的更强。”
云我无心又走到案几前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看来,你想要复仇,而复仇的对象,就是你想要摆脱的人。”
林淮扯了扯嘴角:“谈不上复仇……我不会欺负人,也很讨厌那些老是欺负别人的人,仅此而已。”
“好,我可以帮你。”
林淮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我无心。
云我无心又道:“别高兴的太早,作为交换,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是?”
“我要……你的一滴血。”
这个条件很古怪,但林淮仍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于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来说,就算那根悬在眼前的绳索,只是一根脆弱的蛛丝,也会牢牢将其握住。
交易既已达成,眼下也没她什么事了,云我无心摆了摆,让她先下去休息,只不过,林淮走之前,云我无心又问了她一个问题。
“那个将你逼入绝境,却又让你不想复仇的人,与你是何关系?”
林淮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低声道:“我身上所流之血,所生之肉,全是那个人所赐,他是我的亲人。”
语毕,她抬头看向天空。
明月高悬于天顶,却被乌云所遮蔽。
在这个漆黑无月的夜晚,林淮做出了一个改变她一生决定,与此同时,在一个与世隔绝,廖无人烟的地方,有一位少年,手里握着一卷书,望着这片漆黑的夜空,长长地叹息。
第2章 树中人
近来,安陵城里有些不太平。
这座鲜少有外人问津的小城,最近不知怎么的,突然变的热闹起来。
先是七日前,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这群人皆是玄衣乌发,腰佩银铃,不轻易与人交谈,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他们在城中待了三日,随后又往城北的方向去了。
又过了一日,来了几位仙风道骨的道长,虽说穿的都是道袍,但颜色,纹饰却各不相同。
安陵城中也有修行者,据他们所言,这几位道长来头可不小,俱是玄门世家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至于究竟有多大,也说不太清楚。
说来也巧,这两拨人虽无交集,但都不谋而合的去往同一个地方。
对此,城中百姓很是不解,城北只有一座荒废已久的宅院,那宅院的原本主人是个性格乖僻的青年人,后来,似乎是招惹了仇家,一夕之间,便举家搬走了,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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