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见孟铭应对得轻松,方漓也放下心,以欣赏的眼光去看接下来的挑战。
孟铭的战斗场面确实值得一看。面对范华时,由于范华也懂行,所以她以快打快,布的都是快速而小型的迷阵,只求绊住他片刻,让她寻隙攻击。
接下来的对手,她试探之后已经明白其符文造诣,便换了战术。
开始时,对手还以为她放弃了符阵之术,不想她是在对战之际从容布阵,欺负得就是他看不出来。
游走了一刻钟后,阵势将成,孟铭脱身而出,剑指阵心,补上最后一环。方漓就见孟铭的对手突然步子一顿,迟疑地看向四周。
接着,地上蓝色幽火突燃,半空雷击电鸣,他只得狼狈躲闪,还要不时防备孟铭在阵外冷不防袭击的剑气。
比之前游斗的时间还短,他就已败下阵来,只得认输。
孟铭即刻撤阵,再次见礼,向上走去。
三战,四战,每战皆有变化,孟铭身上也带了伤,终究是有了损耗。
方漓眼睛已经红了,若不是任苒反过来抓住她的手,只怕她已经要冲了过去。
“会赢的。”任苒说,没有松开她的手,成功地阻止了徒弟无谓的犯傻。
五战已经开始艰难了,第六战更为凶险。孟铭并没有生死相搏的意思,所以有些手段并不能用。而这次的对手虽然不如范华精通符文,却也颇有研究,还是个剑修,功力只比范华稍逊一筹,加上孟铭此刻远不如第一场神气完备,综合起来,斗得极为艰险。
最终,孟铭一剑险胜,也受了一路以来最重的伤,左肩被洞穿。
方漓无声地张合了一下嘴唇,死死咬住了唇。
孟铭今日穿了一条曳地白裙,此时已有点点血色,更兼着肩上血流如注,令人怜惜不已。
第六战的对手王茂台也受了伤,反而没她重。因为最后是孟铭带着伤将剑指在了他喉咙上,让他认了输。
看孟铭这弱不胜衣的模样,就算这伤是他亲手所刺,他也不禁生起了懊恼之情,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拿出了伤药。
“孟少宫主,不妨歇一歇再走。”
孟铭微微一笑,苍白的面上如奇花初绽,光华流转,然而一绽即敛,转眼又是温文客套:“多谢,我自带了灵药。”说着已自行止血,也果然略歇了口气,这才重新上山。
七战,八战,又是较轻松的两战,但仍是令孟铭消耗颇大。
这回她终于开始服药。聆月宫一众人面色凝重,宫主更是忧心忡忡。临来前,她一再告诫,不可逞强,尤其不可服用激发潜力的丹药。
让她忧心的是,孟铭从来是个好徒弟,但也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徒弟。
她听令去做的事,永远都是她自己也愿意做的事。而她不愿意的事,就算她说破嘴,用上门规禁令重罚,也休想改变她的主意。
如果……如果孟铭毁在了这场战斗里,这可让她到哪再找这么一个出色的弟子来继承衣钵啊!
不提众人的忧虑,孟铭这次服下的只是补充灵力的丹药。第九战,经她短暂调息之后,又是以伤换伤,拿下了一局,终是到了最后。
孟铭仰面看向山下,又回头向山下望去,眯了眯眼睛。
她看见师父和同门忧虑的神色,也看见其他门派半是看热闹,半是惋惜和好奇的神情。
天璇宗那边,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那个姑娘也来了,似乎很急切,被她师父拉着。
孟铭回过头,笑了笑,终是到了最后一关,她还以为自己做不到。事情总归是要试一试才知道,不是吗?
她只想讨个公道,而已。
此时她已气空力尽,灵丹短时间内再服用处不大,短暂的调息也不能令她恢复,孟铭拈了早就准备好的一颗丹药,轻轻放入口中。
天璇宗的任真人,在斩雪界一战立威,用的就是这个吧。她攒了一笔灵石去换,任真人却直接送了她,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对了,看任真人的周身气息,似乎已是化神真君了,却没听天璇宗传出消息来。
孟铭一步步走上山顶时,心里想的却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竟有一种极轻松的感觉。
山顶最后一人,也是这次徐山派战力第一的柏玉丛,看孟铭带着奇异的微笑走上来,心中竟是一突。
这个神情,竟然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之决绝。徐山派当真与她有如此深仇?
心念急转,他竟一时难下决断,到底是手下留情,还是一不做二不休,拼着同归于尽也将她击杀在这见鹤山巅?
不容他多想,孟铭声音娇弱的开口:“柏兄,请了。”
柏玉丛神色一凛,抛开杂念:“请了。”
二人交战,他更是凛然。岂是他想什么手下留情,孟铭竟是比他方才观战时表现得更强!
不,不可能,她这是服了丹药,连未来前程都放弃了,要与他们徐山派不死不休!
心颤之下,柏玉丛越发稳扎稳打,一心想拖到药效过去,让孟铭无力再战。以她这服药之后暗伤丛生的身体,以后也不可能再找徐山派的麻烦。
但孟铭拼了前途不要,又怎会让他如愿。
方漓看到孟铭一步步向山上走去,气势随着那一步一阶节节高涨时,就看向了师父。
任苒伸出手,手心是小小一个玉瓶。这是方漓以前硬塞给他的,装的是当初治好任苒多年暗伤和斩雪界新患的玉瓶水。
方漓就明白了。孟铭服下了丹药,丹药是师父给的,师父也考虑了后路。
陡然间,她泪盈于睫,抱住了任苒的手臂:“师父,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严野斜眼过来,心中诧异,忍着没说,又斜眼去看黎怀。
黎怀目不斜视,也抱着东西,她的剑。
严野无奈,都是徒弟,怎么区别就这么大呢?
最后一战,孟铭竟放弃了符阵困敌寻隙攻击的战术,与柏玉丛招招见血,凶险异常。就像是之前彬彬有礼之下隐藏的怨与恨要在此战中全部发泄出来一样,连性命也不顾了。
柏玉丛到底不像她这样不惜命,最后败得比范华还快,带着伤退后认输。
孟铭独自一人站在山顶,头脑有些混沌,举目望去,师父远远的在说些什么,面色焦急,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她笑了起来,举起了剑,现在,都听我说。
聆月宫的人在往前赶去,想先替孟铭疗伤;作为主持者的竹溪派掌门也正要站出来,宣布获胜者,并问她要不要先疗伤,再谈其他。徐山派众人脸色不好,但不失大派风度,十人一一回归本门队伍,静静等待。
一片忙乱中,孟铭在山顶举起了手中剑:“我是聆月宫弟子孟铭,我也是仪国百姓方宛宛。”
方漓的眼泪已经落下来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我父本是仪国文官,昔日仪国洛国相争,我父殉城而亡,是为尽忠职守,与人无尤。我母带我出逃,不幸被杀,我被掳为奴,为保清白自毁容貌,叫人卖到洛国边境的村庄,十三岁产女,十七岁出逃,为聆月宫门人所救,安置于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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