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弋栖月下了车,易无书笑了一笑,缓缓向着这边走了过来,他身后,一个女子绞了绞手中的帕子,随后小心地跟上他的步伐。
“倩倩,你怕什么?”
易无书仿佛是背后长了一对眼,也不回头,便低低地笑问道。
后面的女子名叫黄倩,是这东临山庄的女主人。
“只听说过,却是不曾见过北国的陛下,怕扰了她的兴致。”
易无书笑了一笑:
“东国在东院住着,昨日他们来的时候你也去迎接了,怎的不见你这般小心翼翼。”
黄倩沉了一口气,低头:
“大抵是觉得……北国陛下比东国陛下,听来更强势一些罢。”
易无书笑了笑:
“你若是觉得北国比东国强大,或是觉得北国皇帝比东国皇帝更像个皇帝,所以心里有区别,东临可是断断容不下你这等心思——在东临,北国和东国的恩情相当,他们是相同的,我们只是为他们提供和平安稳的环境,不可有偏颇的。”
黄倩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易无书又笑:“不过,你若是单单说这两位陛下的人,那便无妨了——这位北国陛下,的确是有趣了些。”
“嗯。”
黄倩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垂下头去。
若是算起来……
她比北国陛下,应当大了两岁罢。
可是在那两年里,偏偏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思量间,二人已然走到弋栖月面前。
“陛下前来,敝处当真是蓬荜生辉。”易无书笑了一笑,一拱手,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一旁的夜宸卿。
弋栖月淡淡而笑,回了一礼,笑道:
“易先生说笑,这里不需谦称为‘敝处’,这些房室,漂亮得紧。”
易无书笑了笑:“谢陛下夸奖,陛下若真是欢喜,不妨此次给在下的房子落个匾额。”
说着,他向着门内一比手,请弋栖月等人入屋。
弋栖月笑道:“也罢,易先生若是不嫌朕笔法粗糙,朕便献丑了。”
“只是易先生这癖好,朕着实吃不消,几年前,先生也寻朕要了一张字,倒像是个习字老师,监督着朕的字是否有进步。”
易无书笑了笑:
“不过,在下名曰‘无书’,也的确是腹无诗书。”
“若是瞧陛下的书法是否有提高,只怕是能力不够,但是,大抵能从陛下的字里瞧出些陛下的心境——陛下可还记得当年的话,陛下如今可是羡慕在下这闲散之人?”
弋栖月看了看他,随后淡淡道:“只怕易先生瞧字也瞧不出什么来了,朕如今……也不羡慕先生。”
易无书依旧只是笑。
他明白,北国陛下的野心,或者说,壮志,并没有消磨下去。
可是他依旧想窥探她的意思,就像他此前也想窥探东国是否要对北国动手脚一般。
伫立在东北边境的东临山庄,当年得两国恩情,虽世世代代为闲散之人,却是在竭力保全两国的和平,也是保全这两国。
这是他们报恩的方式。
眼看着一旁弋栖月的警惕之心已经起来了,易无书心下暗暗叹道——时隔几年,北国陛下倒是愈发有皇帝的心机了。
算计了一下,易无书淡笑道:
“在下日日闲散,也的确没什么好羡慕的。”
“陛下的心思未变,当真是值得在下佩服的。”
“而在下也同当年一样,没什么变化。”
弋栖月点一点头,心下却暗道,几年不见,这易先生的话当真是变多了。
易无书的目光又扫过一旁的夜宸卿,忽而又笑:
“方才走得急,事情都没顾上,礼节也没顾全,见笑了。”
“如今没顾上介绍内人,也没顾上请陛下介绍公子。”
弋栖月面上无波无澜:
“进了门再介绍,也无妨。”
黄倩闻言,在易无书身后默然低下头。
易无书一瞧夜宸卿,又笑:
“外面的事情,在下多少也知道一些,算计着,这位公子,应当便是当初……陛下抢回宫里的那位公子罢?”
弋栖月瞥了他一眼。
易无书又笑:“如此看来,在下是不是猜中了?”
“陛下当年的事可是名扬天下,奈何陛下一直以来都藏得严严实实,如今在下眼福不浅,得以见到公子本尊。”
夜宸卿在身后瞥了易无书一眼,并未说话。
可是单是这一瞥,二人的目光却撞在了一起。
易无书笑了一笑,夜宸卿这边却依旧是面无表情。
弋栖月这边面不改色,全然没有被说着、或是被说出当年事的慌乱:
“易先生此言差矣。”
“你我这些年来,见面也超不过三次,上次见面,他还不曾入宫,若是易先生见过他,才该说道说道。”
易无书笑了笑,未置可否。
弋栖月继续道:
“倒是朕疏忽了,如今看来,黄倩小姐可是成了山庄的正室?”
易无书颔首:“确是如此,两年前,易某终得以娶她过门。”
弋栖月笑了笑,随后从袖中取了一个玉镯子出来,递给黄倩:
“确是朕的疏忽,如此喜事,如今才知晓,也没赶得及祝贺,如今便先给尊夫人补上个礼物,贺易先生的,待朕安排一二,后日也当奉上。”
易无书笑道:“陛下客气了,本就是偷偷摸摸地成亲,如何敢将消息放出来,是在下的错,并非陛下的疏忽。”
黄倩低头愣愣地看着那镯子。
弋栖月笑了笑:“夫人,便请收下这心意罢。”
黄倩犹豫了一下,易无书却在旁边笑道:“内人素来胆子小,上不得台面,陛下莫要笑话。”
弋栖月摇了摇头,反笑道:“这如何能笑话,倒是易先生,夫人日日为你操持家事,到头来你还嫌她上不得台面,你可是过分了些。”
易无书一笑。
黄倩看着面前通体晶莹的镯子,看着上面的纹路,却依旧愣怔,半晌低声道:
“谢陛下,这镯子……”
弋栖月笑:“这镯子是前代玉匠肖先生的封笔之作,先帝收在一个小匣子里这么多年,前几日朕偶尔瞧见,看着欢喜,便随身带着。”
黄倩愣了一愣,随后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捧在手里,低声道:“谢陛下。”
易无书在一旁笑笑,也道:“谢陛下。”
可心下却明了——弋栖月只怕不是偶然带来的,这个女皇帝愈发精明了,如此,分分明明是在试探倩儿的身世!
说话间,几人入了门去。
如今还是下午时分,几人互相攀谈几句,以弋栖月和易无书讲话为多,黄倩在一旁只是愣愣地低着头,手暗暗碰着袖中的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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