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也没什么理由多留了。
弋栖月算计着,不妨便启程,往西国去一瞧。
一则是去瞧炙,去年也未来得及去看他。
二来同墨苍落是这般讲的,只怕出什么差错。
启程当日,乃是洛凌亲自送行。
而另两国……
按照此前说的,为了避嫌,是说都不曾说的。
三国之间,来去无声,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马车缓缓地、轻悄悄地从暮同山庄驶出。
弋栖月这边坐在马车里,手里执着个腰封一路垂到腿一侧,她便随手把玩着。
如今想来也是尴尬。
那日急急忙忙、气喘吁吁把夜宸卿送回去,匆忙之间把他的腰封顺了回来,也不知她走的时候,刘公公瞧见没有。
若是瞧见了,可就丢人了。
在那之后……
除了三人会谈的时候瞧见了夜宸卿,其他时候,便是面都不曾见过。
更别提什么把腰封还给他了。
弋栖月搁下腰封,将车架的窗帘撩开一角,眸光向着外面一掠。
可窗外也不过是寥寥草木。
如今已是秋日了。
弋栖月又兀自将帘子落了下来。
孰不知窗外的矮树上,一个身影一掠而过,却是身形如风似箭……
弋栖月行了一日的车程,当晚先是暗换马车,随后留宿在了一处她当初亲自埋好暗线的旅店。
入住之前,湛玖念及此前陛下被墨苍落带走的事,心下不安,还特地彻彻底底地将旅店排查了一番。
如此弋栖月才稳妥入住。
一日的车程,走的遮掩小心,距离倒是近的。
洗漱罢了,时候还未到上榻歇息之时,自己也未觉困乏,索性便取了地图出来,细细瞧着路线。
这几日天气阴霾,只怕少不得雨,虽说湛玖那边同将领已商议妥当,但是她明日一早,还是多提醒一句为好。
正算计着,却忽而听见一旁的窗子一声轻响。
‘砰——’的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砸落在了上面。
弋栖月回了神,随后下意识地唤了一声‘湛玖’。
湛玖于窗外低低回道:“属下在,陛下有何吩咐。”
弋栖月颦了颦眉:“方才似是有响动,你可听见了?”
湛玖的声音显然是迟疑了一下,大抵他也是愣了神,随后他小心翼翼道:“回陛下的话,属下不曾听见。”
“不若属下现在安排搜查。”
弋栖月这边也在思量。
总觉得……
方才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
她没答话,只是垂眸瞧着窗子。
却发觉窗子上,果真有一个小小的裂纹,瞧着周遭情形,应当是新添不久的裂纹。
“陛下?”
湛玖在窗外又问了一句。
“属下现在便去安排搜查。”
孰知弋栖月狠了狠心,却道:
“不必了。”
“大抵是朕听错了,要么便是风。”
湛玖的声音一瞬间停了,随后他有些迟疑地问道:
“陛下,这……只怕不够稳妥。”
弋栖月手抚了抚窗子,道:
“一查反倒显得奇怪了,更容易暴露出来。”
“如今大惊小怪的,原是朕多疑了。”
湛玖闻言也不好坚持,便道:“如此,陛下若是有事,属下便在这里听陛下安排。”
弋栖月颔首称是。
在扭过头去,却见桌前,一袭月白色点着靛青色花纹衣衫的公子,墨发束得略显散漫,正垂着眼,轻巧地挑着桌案上的烛芯。
他的手法看似随意,实则是娴熟得紧。
那烛芯在他手下,火光闪了一闪,随后亮了起来。
——毕竟是给她挑了三年烛芯的人。
弋栖月瞧着他心里便是一暖,随后又觉得自己不能干站在这里,便从一侧取了茶壶茶盏来,想给他递杯茶水去。
夜宸卿那边抬眼瞧了瞧她,随后似是瞧不下去她笨手笨脚地弄茶水了,索性几步走过来,伸手接过来自己给她倒茶。
弋栖月这边收了手,半晌被他递过来茶水,同时只听他低声一句:
“耶律泽又在邀请夜氏同南国结盟了。”
“如今时候已经定下来了,我便先去同他谈谈。”
“具体事情也不好说,届时再同北国陛下联系。”
弋栖月这边点头:“如此……”
觉得他一口一个‘北国陛下’,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便只得道:“如此夜君阁下有心了。”
又道:“夜君阁下也应当心着,南国耶律泽不是简单人物,野心不小,心思极深,只怕是一层叠一层的算计。”
夜宸卿这边笑笑:“多谢北国陛下提醒了。”
弋栖月笑了笑,却是只觉得局面僵持。
可原本分明是好端端的——
这样的晚上,从后间窗外翻进来的他。
一切都是刚刚好。
如今生生被称呼给毁了。
看着他身子动了动,弋栖月生怕这厮讲完话便跑了,便道:
“夜君阁下是如何过来的?”
“客栈里竟是不曾有马匹车架。”
夜宸卿这边瞧了她一眼。
他自然是一路轻功跟过来的。
只是……
不好意思说。
不然岂不是心思给她轻易瞧了个清楚?
他淡淡道:“路程不远,几步便到了。”
轻描淡写。
弋栖月心下却也知道,嘴硬的这厮,当真是一个人轻功追马赶过来的。
心里软了软,哪怕他嘴硬呢。
她只道:“那你可是吃了晚饭?”
夜宸卿这边愣了愣,似是觉得这话语忽而变得格外家常,随后却又敛了神色,只道:“吃过了。”
弋栖月便又问:“那这一路可是乏了?朕只是坐车的,都觉得要散架了。”
夜宸卿这边依旧是嘴硬:“坐车自然是颠得厉害,只能坐着,难免乏累,若不是坐着,便不至于如此了。”
弋栖月大抵是第一次听人说,轻功跑着比坐车轻松。
思量间也只是低声道:“那你还要这么回去?”
“今日天气阴霾,白日外面阴沉沉的,风也不小。”
“只怕是要落雨。”
方才便是风不小,她才用‘风’糊弄过去了湛玖。
夜宸卿这边起初是默不作声,随后转过眼去瞧了瞧她:
“北国陛下美意,只是此事不合礼数。”
弋栖月这边撇撇嘴:“不合礼数?夜君阁下私闯进来已是不合礼数了,如今又何必顾忌这般多呢。”
说话间窗外狂风又起。
此处乃是这旅店的二层,都可听见呼啸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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