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栖月听见声音,又挑了挑眉:
“夜君,你听,外面的风声那般紧。”
可是心里也是有点没底。
万一这厮别扭起来非要走,外面雨那般大,可如何是好?
思量间声音放缓了几分:
“夜君阁下,给朕个面子,留下罢。”
夜宸卿这般愣了愣,大抵是不曾听见陛下这般说过话。
终究是不加思量便点了点头。
弋栖月听来着实是喜了一喜,随后却是转身跑过去出门,招呼了小二,大抵讲了几句又回来。
夜宸卿依旧安安静静坐在桌案边上,当真是答应她留下,便乖乖地不跑了。
于是弋栖月笑了,可是思量着,又觉得盯着他一直笑未免显得傻气,便又移过脸去不瞧他了。
心下盘算着大抵该说些什么,可谁知,分明是这般熟悉的人,如今竟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正文 259 风雨交加夜
好在,不一会儿,小二便在门外敲了门。
弋栖月起身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执着个食盒,打开来,里面齐齐整整的是几碟子饭菜。
夜宸卿那边兀自愣了愣,他知道陛下方才出去了,但是没想到,出去竟是交代着饭菜的。
至于他……
嘴上说的是用过晚膳了,实际上哪里顾得上。
却不知陛下虽没点明,却是都知道的。
他心下笑笑——是了,三年,三年,也足以知道这些了。
只可惜全全也不过三年。
他这边怔愣着,那边弋栖月已经将食盒搁下,把桌案上的东西向两旁一堆,随后将一碟碟的菜品摆了一桌子。
“虽你说吃过了,但是不妨再来份夜宵吧。”
弋栖月也不瞧他,话语分外随意。
可是却随手给他端了一碗汤去。
早先她去叫菜的时候,便细细按照行程和时间算过了,大抵觉着,这厮晚饭肯定没吃,午饭也是够呛。
怕他胃受不了,便在素菜肉菜之外,加了汤和粥。
她知道这厮别扭,也知道这厮嘴硬,也猜着,如今这厮瞧见饭菜,只怕也在盘算着她是不是猜到了。
瞧着他这样子,着实想使坏。
可算计着,又心疼,毕竟他单靠着轻功、跟车跑这么远,终究是为了瞧她的。
不过……
夜氏公子也当真是名不虚传。
因为即便如此,对面的夜宸卿依旧是不紧不慢,全然没有狼狈饥饿之态,惹得弋栖月也不免拿他和自己对比起来——
当年她从苍流出逃,那一路上,偷鸡摸狗之事做得多了去了。
每每那吃的,不论是摘的、捡的、挖的甚至是偷的,吃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狼吞虎咽,还要小心顾及着四下有没有追来的人。
那边夜宸卿只瞧着陛下给他面前摆了一碗热乎乎的汤,心里颤了颤,随后却也不抬头看她,只担心自己的眼睛暴露出什么来。
可是依旧是不由自主地用余光去瞧。
陛下叫了一桌子菜,她自己却只动了几口,再然后便托腮不动了,夜宸卿也没有抬头多看,只在心下猜着,她是不是在瞧他。
而弋栖月也的的确确是在瞧他。
如今她觉得能瞧几眼也是舒坦得紧。
过了一会儿,大抵听见窗外起了雨声,弋栖月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去。
随后便缓缓启口:
“方才小二来送饭,告知朕说,客房已然慢了。”
“夜君阁下若不介意,不妨便留在此间罢。”
这话显然是在诓人。
夜宸卿那边愣了愣,随后只是压低了声音道:
“多谢北国陛下,如此,夜某便……”
“夜君阁下如不介意,便请在外间歇息罢。”
弋栖月这边却是先他一步讲出话来。
高傲的北国女帝,可不会次次厚着脸皮往上贴,即便她欢喜,即便她知道他只是在别扭。
夜宸卿这边垂眼,颔首道:“多谢北国陛下。”
弋栖月点了点头,只是扫了他一眼。
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既是心疼这厮,又是恨得牙根痒痒。
只想着——方才为何没有在饭菜里下个迷药,也免得他如斯自持、别扭。
可是心下想归心下想,若真是下药,她也舍不得。
于是这一夜,窗外风雨交加,夜宸卿在外间,弋栖月在里间。
弋栖月这些年来早已不怕什么风雨了,如今这厮在外间,心里竟是莫名地踏实,一来二去,即便她是认床的,在这小小旅店的窄榻上,睡得竟是这些天从未有过的安稳。
只除了半夜里,窗外雷辊电霍骤起,风声亦是紧了几分,夹杂着雨点敲击在窗户上,仿佛是箭矢撞盾一般。
生生将她从沉沉睡梦里拽了出来。
弋栖月迷迷糊糊地只觉得窗子在颤,同时‘吱呀——’‘吱呀——’地一声声轻响,喋喋不休如夏日蝉鸣。
她抬了抬眼,可是四下漆黑一片。
困倦得很,也不想下床去管那窗子。
至于……
会不会进风,随它去吧。
又是迷迷糊糊,只听着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小心翼翼地过来。
随即,好像有人在窗边轻声忙活了一阵,再然后,那恼人的‘吱呀’声便不再有了。
弋栖月只觉得舒坦了不少,迷迷糊糊转身便要接着睡。
那边确是夜宸卿过来了。
随着陛下出去过几趟,大抵也知道她认床的事。
其实陛下让他留下的时候,他是想到了认床这个问题的,虽说不好直接开口说陪着她睡,但是迟疑着也没有想故意说去外间。
谁知陛下的‘气节’偏偏起来了,硬着口气让他睡外间。
夜宸卿便去,可是心下也是惦念。
终究是等到听着外面雨吹风骤,里间的窗子还没完没了地想,他只想着,她也许本就睡不着,这一弄便更睡不着了,于是他到底是没忍得住,自行下床来给她弄这窗子。
如今拿着个系带,摸着黑将窗子系好,总算是不响了。
可是立在旁边又觉得漏风。
于是他又算计着,陛下身子怕寒,夜里她还总是不自觉地踹被子。
如今这窗子还漏风,她还要赶路,不能害了风寒。
于是他放轻声音又从一侧的橱子里去了一床衾被,带到塌边给她好生盖上。
借着隐隐的光,榻上的陛下睡得头发乱糟糟的,还歪着头。
夜宸卿瞧着却是不免扬了唇角。
心下却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碰上她,就是操心的命。
不假思索便伸手给她理着面上的乱发。
孰知弋栖月这边,本是窗子不想了,睡得安稳,孰知睡着睡着便觉得身上一沉,再然后,好像有人在小心地抚弄着她的脸。
脑子不需拐弯,她也知道是谁。
困得很,也不及多想,偏偏是‘推己及人’,以为自己迷糊困倦,旁人也是迷糊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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