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入眼的情形十分可怖,只见一个破衣褴褛的血人仰面坐在椅子上,手脚残缺不全,身上数不清有多少伤口,椅子旁边流了一地的血,大瞪着两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正是李克明。
穆致尧吃惊地站在门口,耳听身后传来几声尖叫,回过神来,厉声喝道:“乱叫什么,都给我出去等着,有敢乱说话乱走动的一概打死!”
等下人们都慌慌张张地退出去,穆致尧才定了定神,绕过血泊走到桌子旁边。
那里司徒绯一身白衣,背对着他静静而坐,众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她也没有半点反应。
“郡主。”穆致尧声音微微发抖,伸出手去,按住她的肩膀将人扳过来。
司徒绯面目如生,苍白的脸上犹有泪痕。
手中的匕首深深刺入心脏,匕首刃薄,鲜血蜿蜒而下,积了小小一滩,竟像是开出了一大朵艳红的花。
桌子上摆了个无字的排位,司徒绯之前正是面向它而坐,被穆致尧这一扳,有样东西自她膝头滚落,掉在地上散开。
那是一幅画卷,散开来的图画正是圆月当空,湖水微澜,司徒绯显露出半边脸来,笑盈盈望着身旁的人,仿佛天老地荒,只要能守着他就得偿所愿,余生再无不足。
穆致尧哪还顾得上去管那张画,盼着或有奇迹试了试司徒绯的鼻息,伸臂猛然抱住她,仰天发出绝望的嘶吼。
郡主啊,你要杀他,何必要亲自动手,还搭上了自己,叫致尧代劳又有什么不好?
满朝文武尽皆撤离,独留穆致尧守京城时他没落泪,京城失守,他被敌人俘虏也没落泪,唯独这个时候,这七尺高的汉子抱着司徒绯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己。
哭完了还得善后,需得赶紧通知长公主,以应对景国公和李妃的责难。
穆致尧悲哀地想,司徒绯应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才不早不晚约了自己过来,以身后事相托付。
出了这么大的事,瞒自然是瞒不住。
三四天之后,石安城的大街小巷开始有了各种流言,朝廷封了古源寺,对外公布的是景国公世子和平南郡主在寺内斋戒,为先帝诵经祈福时,不幸双双遇刺身亡。
明月他们一行早已经离开石安,悄悄返回了京城,这惊人的消息还是由细作传回去的,而后在密州军中散开,才慢慢传到他们耳中。
当时子约已经入土为安了,明月听到这消息,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什么同时遇刺,这种障眼法瞒得过普通百姓,哪瞒得了他们这些知情人。离开石安前那回见面,她由司徒绯的态度隐约觉着对方要为子约做点什么,可没想到这位金枝玉叶竟然刚烈如此。
素约和香絮哭得死去活来,明月跟着抹了阵泪,调头去找谢平澜。
“我的错。”谢平澜也不好受,沉默半晌自我检讨道,“没想到她对子约感情如此之深,我不应该这么激她。”
他原以为司徒绯对子约的迷恋就像当初她追着自己一样,不过是相中了一副皮囊。
他派连丰奔波数日取来那幅画,又抓了齐虎,送到司徒绯跟前,叫司徒绯了解到子约因李克明妒忌之心作祟而遭受的那些非人折磨,其目的不过是要在司徒绯的心里种下一颗仇恨的种子,等机会合适,就会生根发芽。
谢平澜本想亲自为子约报仇。
他已经悄悄回到京城,只待养好伤,便会向杜昭请命,亲率大军直取石安。到时候战场上见真章,只要携千钧之势打到石安城下,叫李氏父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总有血债血偿之时。
没想到司徒绯竟先一步用这么惨烈的方式解除了李克明。
可怜平南郡主一片痴心,子约你在天之灵可曾见到?黄泉路上你若走得慢些,说不定会等到她,相携转世,到时不必有恍若天人的容貌风姿,也不必有显赫一时的权势地位,只盼你们能从懵懂孩童一直活到垂垂老朽,幸福美满地过完他生。
明月双掌合十,向天祈求半天。
谢平澜叹了口气,道:“王家没有什么人了,我们就代子约做这个主吧,为郡主在他的坟旁边建一座衣冠冢,年节祭日供奉香火,好歹是个念想。”
“好。我去同素约和香絮说。”
就算这样,明月心里也很是不甘,道:“李克明是死了,李韶安还活着,他的侄女甚至还当上了太后。”
“这是你我该为子约做的,早一日打到石安,便早一日报仇。”谢平澜伸手过去,攥住了明月的手,这次受伤之后受条件所限,治疗休养都马马乎乎,他又耗了不少心神,是以恢复得很慢,到现在也没什么力气。
明月对他的话深以为然。
谢平澜又道:“不过在那之前,需得先把后患处理了。王桥卿带着那么多人一藏就是两年,是时候动一动了,咱们先想办法除掉汤啸!”
第175章 环环相扣
谢平澜其实早有除掉汤啸之心。
有这么个害群之马呆在密州军里, 引得杜昭麾下派系纷争愈演愈烈, 更何况汤啸手段狠毒,霸龙岗之后他有意无意地针对谢平澜, 不除去早晚会成为祸患。
只是汤啸手底下有不少人在为他卖命,杜昭对他又留有旧情,一击必杀的机会不好找。
后来谢平澜离开密州军, 去海边的小渔村呆了一年多, 事情也就耽搁下来。
没了他在杜昭旁边碍手碍脚,汤啸越发滋长了野心,由这次谢平澜遇刺的事看, 汤啸如今胆子极大,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以说,这一次谢平澜打的并非无准备之仗。
对付汤啸,他布局甚早。
甚至于汤啸那所谓的密州嫡系当中还有人甘当耳目, 时不时给他通风报信。
且说谢平澜下定决心,立刻着手布置,通过天行的秘密渠道对话远在邺州的费长雍: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弄到一批粮食, 数目大约在八百到一千石,运到开州去低价卖给他, 有了这些粮,费长雍想安然度过粮荒去不可能, 却可以解燃眉之急,少饿死不少人。
唯一的条件是叫龙秋横带着人去开州接货,到时候粮食拉走, 龙秋横和原先霸龙岗的人留下来,帮他做点事情。
谢平澜知道,消息只要传过去,邺州那边没有不答应的。
对费长雍而言分身乏术着了朝廷的道儿,再弄不到粮实是撑不下去了,谢平澜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而龙秋横只要听到谢平澜找他,就该晓得是到了当初二人约定的时候,谢平澜利用他不假,他也要借助谢平澜为当日霸龙岗的上千名兄弟讨还公道。
到是明月有些不放心。
“去哪里弄那么多粮,要不找宋家帮忙瞒天过海吧。”
此次邺州粮荒虽是朝廷搞出来的把戏,密州军可也不是开善堂的,随即故技重施,对己方诸州的粮食进行了军管,开州打来打去的早就缺粮,其它地方粮食都是有数的,别说近千石,哪怕调动个百十石粮都不可能瞒过汤啸。
谢平澜却道:“不用,村子里有存粮,王桥卿和你娘他们很快就要来京城了,用不到那么多粮,索性走之前全都处理给邺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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