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问一问季云疏周意堂会不会跟着一起回京,又怕好不容易顺妥帖的毛不小心又被她反撸起来,百般纠结之时,一计上心头。
长明摸过竹杖,捏在手里摩挲:“王爷哎,咱们此番进京,可还携带旁的什么人?”
季云疏睨了她一眼:“你还想捎带上谁。”
长明嘿嘿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想问问,沈公子可会跟我们一同上京?”
长明私以为,这个转移视线绕山打水的计虽不那么能彰显她的英明睿智,但应当不会出错。
听见沈公子三个字,季云疏眯了眯眼:“你很想他陪着你一同上京?”
这话凉嗖嗖的,长明缩了缩脖子:“什么陪不陪的,人多热闹嘛,瞎子就喜欢听人声儿多的。”
季云疏冷冷觑了她一眼:“原本是要同我们一起上京的,不过他突然得了些急事,今晚就得同周意堂一起先上路。”
长明失望“哦”了一声。
季云疏看在眼里:“怎么他不来,你很失望吗?”
长明下意识点点头,周意堂不和他们一同上路,她怎么能及时阻止他祸害狐狸呢?
唉,愁人。
季云疏将手中的茶盏狠狠一落,吓得长明一惊,季云疏已起了身,出了门,旋即重重将门一合。
长明听着那木门还颤悠悠晃荡了几声,心里一突突,又反毛了?
季云疏寻下了楼,周意堂和沈昭思正坐在楼下吃茶等他。
楼里寥寥几人,正三三两两对头在一起谈笑着。
周意堂冲季云疏遥遥一招手,待季云疏行的近了,才道:“劝妥了?”
季云疏毫不违心的点点头,想起自己下楼的因由,没好气瞟了眼沈昭思。
沈昭思一头雾水,也不敢开口询问,是以端了茶盏去自顾饮茶,饮不过两口三口,听季云疏道:“你二人今晚就先行上路。”
周意堂一愣,下意识想摇一摇扇子,拈起手势发觉两手空空,才想起那扇子已经惨烈牺牲了,遂尴尬笑笑,问道:“怎的突然这么急。”
季云疏不答。
沈昭思往日里实诚惯了,今日竟心灵开窍了般觉出这事隐隐同他有着几分干系,便闷了头不插话。季云疏果真又瞟了他一眼,道:“外祖给昭思在京城相了门不错的姻缘,催着他回京去亲自瞧一瞧。”
“……”
☆、传言
今日细雨微斜,小东风里夹杂着丝丝寒意,一场细纷纷的绵绵雨,将南安郡整个儿笼在里头,青翠翠的山,妙潺潺的水。青葱意趣簇着的萧关道上,一座儿得趣的客栈应景儿的贴了个“细春”的名儿,浅浅的挨在小山底下。
长明坐在客栈二楼的小景台,小景台正对着一谷的禅妙风光。纵然她瞧不见,光是闻着这鸟语山风,耳边文人雅士的偶来诗句,也晓得这客栈的店主实在是个有文化的高深人。
长明又打了个哈欠,大黑窝在她腿上,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昨日听季云疏说今儿一早便赶路上京,她实诚地今日果真起了个大早。谁知道坐在房里一等就等了大半个上午,临近午时才动身。
早说,她就不起那么早了。
如今季云疏言说有要事处理,将她一个人丢在了客栈,只留了两个据说身手不比他差了几分的小侍卫护着她。
不比他差了几分,那到底是差了几分呢?听说前朝江湖上有两个十分厉害的高手大侠,约定在某个月圆之夜决一死战,虽然长明不是很懂为什么功夫厉害的人非要找个比自己更厉害的时不时来场决斗,但江湖高手的境界,不是她这等市井算命瞎子能圆满体会的。原本那两个高手功夫相差并不很多,但因着当夜吹得是偏东风,那两位大侠挑了个东西向的大房梁,你站一头,我站一头。架势赌了半天,将要动手,东头那人受了身后一阵忽起的东风,不过一个颤的功夫,便被对方夺了性命去。此间就说高手过招,一阵风也得算进时况里去,差一分便是你生我亡,万一暗地里那群人总还想着要她这个瞎子的命,来的是个高手中的高手,留一堆侍卫也防不住啊。
长明打了哈欠,又叹气,叹着叹着又实在困,便又忍不住打哈欠。
正迷糊朦胧间,恍觉对面坐了个人。
来人一身青色长袍,儒雅面容,斯文有礼,朝长明拱拱手:“姑娘,在下川西学子林承,此厢有理了。”
那个“了”字,拉的缓慢又悠长。
长明对着陌生人便自自然然端出一份半仙算命的架势出来,肃着脸色同他回了个礼:“有礼。”
那唤作林承的学子得这一声“有礼”,只觉如春风拂面,心神荡漾。他本是与同县的几个学子举人一同准备进京赴考,是想着一路北上,看看山水,谈谈诗画。若是能巧遇那么一两个仙娥,就十分圆满了。
今日,就至少圆满了九分。细雨东风斜飞燕,一位青衫细行,乌发披垂的美貌姑娘,怀抱着一只白滚滚的猫儿,端端坐在这秀丽的山水前头,看的他们几个青年才子心神摇晃。眼瞧着那姑娘美目紧闭,眉目间几分轻愁,时不时还要叹一叹气,叹的他们好似心里头被她那白猫挠了一爪子似的。他们几人抓了阄,最后那个同佳人话诗论文的美差,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唉,美滋滋。
这姑娘温柔有礼,一看就是位饱读诗书满腹才华的贵人小姐。
林承笑眯眯同长明道:“山色秀美如仙境,小姐何不撇开情愁,张目瞧一瞧。”
长明眼皮抖了抖,她不过是换了身衣裳,已经瞧不出来是个瞎子了?
长明尬尬笑笑:“惭愧惭愧,我便是睁开眼,恐怕也是要辜负这一番美景的。”
林承嘴上似抹了蜜:“小姐太妄自菲薄,小姐天人之姿,与这山水相得意趣,可谓美人如画,画妆美人。”
这话可真是文采风流,轻薄有趣。恰恰于此时回了客栈的季云疏站在一楼小景台地下,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长明最头痛与酸秀才打交道了,又头疼他还是没听明白,便直接言道:“我是个瞎子。”
林承一哑。
长明觉着这尴尬的气氛,此间坐了半日又很是无聊,便起了玩心,再接再厉:“而且我脸上带着愁,却不是因为心里装着□□,实在是因为我是个风水先生。此番来到这风景秀美之地便忍不住自行卜了一卦。”
对面仍是无言语。
长明转头,幽幽一叹,随手指着前方一个小山丘丘:“兄台且看,那里可是有一个土丘。”
林承下意识瞧去,远山细水间,还真包包了一个小土丘,遂咽了咽口水。
长明听见这声口水,咧嘴嘿嘿一笑:“那不是什么土丘,乃是一个乱坟包包,里头冤魂堆骨,阴森的厉害呀。你们对山望水,我却是闻风听鬼,也别有一番意趣。”
说完拉过林承颤抖冰凉的手拍了拍:“林公子,闲来无事,要不我也给你算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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