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和季云疏异口同声:“闭嘴。”
道爷:“……”
季云疏抱着长明回了客栈,手下的已然将城里最好的大夫拎了来。
那大夫一把年纪,又是受着一城百姓吹捧惯了的,哪里遭过如今这番对待,到了地儿瞧着床上黑不溜秋一个人,眼皮一翻,胡子一翘:“哼。”
长明听见老大夫的声音,问道:“大夫,您快给我瞧瞧,这双腿还有没有得救?”
大夫又是一哼。
季云疏捏在手里本来要端给长明的茶盏,咔嚓一声,碎成了几块,落到地上。
老大夫胡子一抖。
长明等了半天没得动静,又问:“大夫?您一直哼哼,可是有困难?”
大夫瞧了眼地上的碎瓷片,强掰着自己垂着的嘴角往上掀了掀:“不过是嗓子有些不舒服,现下好了,姑娘伸出手,待老夫给你把脉。”
长明乖乖的伸手过去。
老大夫心神不定地拈了两指去把脉,把着把着,忍不住“咦”了声。又提了些精神去把。把了几番,眉头已经蹙了个紧。
长明瞧不见,一心忧着自己一双腿,便又提醒了句:“大夫,我伤在腿上。”
老大夫沉吟一番,沉吟出了十分骇人的一句话:“你伤在心上。”
长明一哑:“我确实伤在腿上。”
老大夫睨她一眼:“近日可曾吐过血?”
长明老老实实点点头:“吐过一回。”
老大夫这才去瞧她的腿,伸手按了按,又捏了捏,捏的长明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长明龇牙咧嘴坐在床上,问道:“大夫,我这腿怎样了?”
老大夫摇头:“你这腿倒没什么大碍,正好骨,只半月内别下地走路,好好养着也就是了。但你心口得了一掌内伤,此时瞧不见什么痕迹,实则已是伤入心肺,只怕……”
长明一呆:“你是说,我得了一种暂时不会发作但早晚会发作一发作就必死无疑的绝症?”
老大夫晕了晕,理了理,点点头:“似乎可以这么说。”
长明放了心:“只要暂时死不了就成。”
一直忍着没插话的季云疏听到此处,忍不住了,他走将过去,替长明把被角拉一拉,问道:“你可能治?”
老大夫低了眉:“惭愧,老朽不能治。”
季云疏眉头跳了跳,摆摆手,一旁候着的侍卫首领便麻利地将老大夫拎走了。老大夫得了先前的恐吓,便也乖乖的任人拎走了。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二人。
季云疏仔细瞧着长明,又伸手替她理理乱糟糟的头发,极是诚恳道:“京城太医院太医众多,且个个都是诊伤看病的能手,待我们回了京,定能瞧好你的伤。这破落县城的破落大夫,看的病自然是不准的。”
长明不甚在意摆摆手,有人生来就是祥云富贵命,也有人生来便是一生穷困落魄命。外头的流浪猫狗和她养的大黑亦是一桩比较,她一个算命的,命道上看的真的是极淡的。唯一的牵挂不过是大黑,如今想着同季云疏好歹认识一场,若自己真有个什么不测,将大黑托付给他想必他也不会狠心的拒绝,便摸了摸下巴应道:“我也觉着不准。”
想起大黑,长明又问:“大黑呢?”
季云疏道:“妥帖照看着呢,还有你的竹杖我也一并拿了来,想你用着习惯了,丢了只怕再换要不顺手的。”
长明接过他递来的热茶,暗道几日不见,季云疏竟体贴细致成了这般模样,真是世事无常,人心常变呐。
人心常变的季云疏却蹲下了身子,摸上了她的膝盖,道:“忍着点?”
“忍着什么?”
季云疏没答,手上一用力。
长明疼的一个扬手,将热茶泼了自己一脸。这一阵痛还没缓过劲,另一只膝盖又是一痛……
季云疏仔细将她的腿放到床上,问了句:“觉得怎样?”
长明默默叹了口气,将茶盏递给他:“下次若是再做这种事,就别给我递热茶了,很烫的。”
季云疏幽幽的接过空了的茶盏:“我想着你嘴里含着些什么,大约就不那么痛了。这屋里也没个瓜果糕点的,就给你递了盏茶。”
长明呵呵一笑:“王爷真是见多识广,连这些行骨疗伤之事都通晓。”
“……”
☆、屏风
季云疏给长明膝盖正了骨,又招了小二备好一桶热水。
长明退了衣衫,落进桶里,舒服的叹一口气。
伸手摸上打一头结的长发,又是一阵心里后痛。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寒掺模样,反正她眼瞎瞧不见,瞧不见……
一通洗法过后,长明才伸手去摸索衣物。
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大约是搁在屏风上了,于是长明又微微站起了身去摸索,一边摸索,一边起身。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又关上,长明先是一惊,下意识想要缩回桶里,但想着面前有架屏风,便又厚着脸皮没动,等着外头人说话。
谁料外头的人半晌也没说一句话,长明觉着有些冷,身子抖了抖,问道:“季云疏?”
外头还是没个声响。
长明缩进桶里,道了句:“你既来了,替我把屏风朝里头挪一挪吧。”
外头季云疏又静默了一瞬,才问道:“你要挪屏风做什么?”
长明略有些尴尬:“干净的衣物……”
季云疏点一点头,去床上将衣物拿了,走到桶前递给她,道:“你不伸手来接么?”
长明纳闷:“你将屏风挪近些,我自己就够着了。”
季云疏道:“谁告诉你,客栈的房里就一定有屏风的?”
凭空一支冷箭,将长明对穿了个透心凉。
季云疏见她缩在桶里没个表情,嗯一声,道:“你不打算起身?”
“……”
“那我给你搁在床边,青竹杖放在桶边,等下你自己小心膝盖,别太用力。”
说完果真将衣服放到床上,又十分贴心地将青竹杖给她放在桶边,推门出去了。
长明沉在温吞吞的水里,安慰自己:眼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换好了衣物,季云疏又来敲门,长明没敢吭声。
没脸见他了……
门外的人又敲了敲,问道:“我叫小二做了些吃食,你确定不吃?”
“吃吃吃!”
脸是什么?能吃吗?
一顿美餐过后,长明心满意足的拍拍小肚子,想起了那个倒霉催的丐友:“那道长呢?”
季云疏正在看她的竹杖,闻言手一顿:“你问他做什么?”
长明道:“好歹也救过我,还一起讨过饭的。”
季云疏哼一声:“没一剑宰了他正是看在他救过你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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