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甩了甩尾巴,想说些什么。刚咳了咳,又想起长明警告她的话,咽了咽口水,闭嘴了。
四皇子动也不动地看着她:“你……方才想说什么?”
狐狸:“……”
原来她咳一咳,也能被人知道她会讲人话,那到底怎样才能算不会讲人话呢?狐狸皱着鼻子想了想,张了张口:“吱——”
“……”
四皇子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她:“你是狐仙,还是狐妖?”
狐狸原本是想一个蹿起,不搭理他的,但听见这句话,微微抬起的后爪又落了下去,忍不住问道:“狐仙怎样?狐妖又怎样?”
四皇子微微兴奋:“你果真会说人话。”
狐狸扼腕,这小子,比她还狡猾。
四皇子站在底下,稍稍起了身子,道:“你下来。”
狐狸哼哼瞥了他一眼,一个蹿起,跳走了。跳走老远,还听见四皇子大声地喊问:“你叫什么名字?”
狐狸爪子一顿,差点从房顶上掉下来。是了,她长这么大,一直被人狐狸狐狸的叫,还没有个正经名字呢。估摸着找个时候,缠着周意堂给起一个,岂不是美滋滋。
于是狐狸欢喜地蹿远了。
四皇子的小丫头们闻声寻来,在老树底下将四皇子逮个正着。
第二日,连绵数日的小春阳没了踪影,打三月的第一个青葱雨,淅淅沥沥泛泛绕绕一下就下了小半月之久,下的人心头抑郁,脸色苦哈。
这小半月里,长明每日只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老老实实当个季王爷养在手里的大物件,只等着关键时刻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助他成了大计,便可安安稳稳回到自己的小竹林子,自自在在的生活。
不是她胡乱猜度,当初劫她的那人倒给她提了个醒儿。想必怀疑顾老头带走了那天书册子的大有人在,这大有人在中,自然也不缺季王爷。季王爷苦心巴肺地将她一个瞎子妥妥帖帖地从临溪县接到了京城,你说他对那个至高之位没有丁点儿谋划,佛信她长明都不信。
长明听着屋檐底下滴滴答答的雨声,叹息。
自打那日季云疏与她不欢而散,就再没在她面前出现过一次。长明想着,他好歹也是个王爷,又是个得捧惯了的。除了皇上和太后,没谁有她这么大的胆子与他顶嘴,想必是伤了面子和威严,一分也不愿意再看见她这个破落瞎子了。可怜她还想着见他一面,讨一根趁手的指路棍子呢,她将竹杖摸在手里,上下摩挲,这竹杖她用着这么些年,今日竟觉得那缠住的丝线崩散了许多。
谁料这季阎王竟忒小性子,竟一次都不来。要真是以后大计得逞,也不知得守着国库抠搜成什么样子。
长明此回实在是冤枉季王爷了。别的不说,好歹他也是堂堂男儿郎,怎会真的同她计较。便是她与沈昭思那段“糊涂情”让他憋怀了几天,但却真没有计较长明对他冷脸子,而是叫那一堆琐事缠的分身乏术。
太子殿下当初暗戳戳的截走了长明,如今想必是得了长明还活着的风声,动作越发没得顾忌起来。先头借着那修筑临溪王府的事情安插人手,利诱那眼皮子浅薄的安书吏给他安了一个强拆百姓居所的昏庸残暴之名。如今更是伙同他老丈人礼部尚书,妄以将行科举之事,将自己的人排进利禄场,居心险恶,小人得不能再小人了。
季云疏将手里的信折子烧了去,看着那低眉顺目的礼部侍郎,道:“朝中多数皆是太子殿下党阀,你竟就这么明目张胆将他与他那老眼昏花的老丈人做下的昏聩事薄于本王知晓,倒是个忠肝义胆的。”
听见这句夸,何侍郎老泪纵横。他哪有这个胆子顶撞自己顶头上司,还有那位出了名的小心性的太子爷。可,他的宝贝女儿自打那日侯府回来,就将一颗心团团的放在了季王爷身上,可怕的并不是他那宝贝女儿对季王爷有多么情坚忠贞非他不嫁,而是他那婆娘比他还爱女如命,因,他惧内。
与自己婆娘比起来,暗戳戳将太子与顶头上司作孽的证据递给有可能是自己未来女婿的季王爷,简直安全了不知道多少。
于是何侍郎挺直了脊背,表达了自己的一片忠心苍天可鉴:“能为王爷分忧解难,是下官的福气。”
这句话他常说,不过以往说的是“能为夫人分忧解难,是为夫的福气”。但格式都是一样的,所以拍起季王爷的马屁来,格外顺口。
果然,季王爷满意点点头,又问:“你说说今年那群学子中,可有什么惊才不俗的人物?”
何侍郎以为季王爷也起了拉拢人才的心思,沉吟一番,道:“除去太子殿下安排的,下官倒真发现那么一两个才学不俗的。”
“哦,说说。”
“川西县籍的有几个青年学子,此番闱试答的都很是不错,里头有个叫林承的,下官瞧着是个品貌皆不俗的,若是好好打磨,是个好苗子。”
季云疏端茶的手一顿,问了一遍:“林承?”
何侍郎点头。
季云疏道:“他不是得了疯魔,回乡了么?”
何侍郎心头一凛,王爷竟将这群学子的来历路数掌握得如此清楚,谁说季王爷是个病体孱弱只知道遛鸟养花的风流子,显然就是早有筹谋要干大事的才对。何侍郎于是提了十二分的精神:“下官听底下的学子说起过,那林承是得过疯魔,但后来据说又好了,下官猜想,许是一时迷了心窍。”
季云疏哦一声:“你们礼卷阅毕了吗?”
“尚未。”
“那好,那个林承,压一压他的名头。”
何侍郎瞪眼:“王爷?”
季云疏未答,只拿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瞧。
何侍郎擦擦汗:“是。”
仗势欺人,仗势欺人!可怜那林承竟是跟王爷有过节的,比他更惨。
何侍郎擦完汗,似乎想起什么,又道:“王爷,下官在今科学子当中,另发现了一个叫云易璘的。一开始以为是重名,但看那学子的文才卷章以及籍贯信纸,竟正是平江陵兰的那个云才子。”
季云疏来了兴致:“喔,他不是发誓此生不踏朝堂半步?”
“下官也很好奇,听说那云才子为着这句誓言,背上了言而无信无风无骨的名声,在今科士人当中很受了一番排挤。”
季云疏颔首:“他才华名头早盛,想必招了不少妒忌。”
说完又看向何侍郎:“这些事情本王都记下了,另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何侍郎。”
何侍郎诚惶诚恐:“王爷请说。”
“烦请何侍郎,将贵府何小姐的生辰八字给本王。”
何侍郎一个激灵,抖着心神,将自己女儿的生辰八字写在了纸上,递给季云疏。
季云疏将那张纸妥帖折好,点头:“有劳。”
何侍郎垂首,强压着心里的激动,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季云疏,这一眼,很带了几分泰山观婿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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