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王爷一挥袖子,道:“正好,本王与你们一道走。”
道爷终于和长明僵在了一块。
季王爷同一众小才子略一抬手,道:“今日府门有事,本王先行回府。待到琼林宴时,再为众士子把酒相庆。”
一直默不作声的状元郎这才笑笑,道:“王爷客气。”
季王爷又道:“状元与探花等都回宴吧,本王与国师就此下山归岸。”
状元郎与一众士子忙行礼退去。
众人散去,场面愈发干洞。
两个丫头还跪在地上,季云疏瞥一眼,道:“起来吧。”
两人便又起来,站到长明身后去。
季云疏又问:“盘锦那丫头呢?”
怕那两个丫头将盘锦卖了去,长明忙抢在前头开口道:“先前我让她去探路了来着,未曾想我都迷了路,那丫头还没探回来。”
季云疏脚下踢了踢火上温着的酒,又道:“那钟馗呢?”
长明干笑:“也去探路了来着。”
这个也不能卖,那个也不能卖,最后竟把自己给卖了,奶奶的。
季云疏这才行将过去,上下将她看看,道:“这么多人给你探路,你还能跟国师迷到一处,国师真是好本事。”
突然被点名的国师大人咧嘴笑笑:“路随道而生,是长明半仙道缘深厚。”
季云疏随手搀起长明一只胳膊,道:“走罢,下山。”
道爷畏缩缩跟在几人后头,眼瞧着长明也畏缩缩搭在季王爷膀子上,活脱脱一只见了狼的小鸡仔。
有了季王爷傍身,道爷和邪祟都不敢作怪,下山路自是下山路,几人顺顺当当下了山。
到了小花岸,盘锦竟已在岸边候着,眼瞧着长明与季云疏踏步而来,忙迎上前,埋怨着道:“姑娘,您不是说呆在船上不会乱走的嘛。”
长明勉强弯弯嘴角。她有罪,她有错,她就该呆在船上不乱走。
小画船又分花拂柳出了风月宴,一路荡水无痕。
长明内心,却是波澜壮阔。
季云疏自顾饮茶并不言语,道爷瞧瞧这个,望望那个,呵呵笑道:“多谢王爷载贫道一程。”
季云疏将茶盏一放,道:“国师真是客气又知礼,本王都载了洗山真人这么多回,也没能得她老人家半个谢字。”
盘锦丫头歪头疑惑问道:“洗山真人?是个什么人呀?”
长明本是淡定的握着木杖入定,不想迎面射来一支穿心冷箭,应接不及,只得脆脆笑笑,拍拍盘锦的手,道:“是个算命很本事的真人。”
盘锦哦一声,季云疏挺拔的背脊微颤了颤,鼻子哼了哼。
小画船过岸而停,长明嗅了嗅时辰风向,估摸着应当是没到城中主岸,正疑惑琢磨间,听见季云疏道:“国师此处下吧。”
道爷看了眼空荡的岸边,指了指,道:“王爷,此处离贫道府上……”
话还未完,季王爷已大手一挥,利落的打断了:“钟馗。”
早被长明忘却脑后的钟馗兄应声从船顶而来,立于几人面前。
季云疏道:“送国师上岸。”
钟馗兄俯首称是,而后利落的将国师“送”上了岸。
长明安安静静做个乖巧的瞎子,事实证明,今天对道爷来说,实在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一想到他在暗中搞鬼害的她被人掳走三次,长明就觉得季王爷此番做法真是大快人心。
这厢季王爷解决了个清云道长,转而望着剩下的那个洗山真人,又一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盘锦另两个丫头听话的退去船外候着。船外风光甚美,然立定不过半刻,便听船内传出隐隐惊呼。三个丫头将头垂去了心坎处,恨不能变成个聋子。
这般误会的真相,却是长明正梗着被季王爷捏在手里的脖子,颤声道:“王爷,有话好说,好说……”
季王爷捏着她脖子的手一顿,在她耳边哼笑:“怎的,害怕本王杀了你不成?”
长明牙抖:“王爷瞧着可不像欺凌弱小滥杀无辜的人。”
季王爷又嗯了声,一口热气喷在她的侧颈,激的她坐立难安,苦着脸道:“王爷……”
季王爷将她的脖子往一边歪了歪,随手从胸口捏住一小瓶药膏来,替她涂上。边涂边道:“只顾着吃酒食肉,脖子划了这样长的一道伤口都不晓得?你没有知觉吗?”
长明愣住。
直到季王爷涂完了药,用船堂内备着的清水净了手,才反应过来。颈侧的清凉感愈盛,淡淡的酥麻却无从掩盖,轻轻点点地好似柳叶拂面,玉风擦耳。
长明听着季云疏落座时衣角与凳几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又想起道爷的话来。还有洗山亭中遇见的那两位小姐,心头一暗。
季云疏又看了她一眼,方才还微扬着头一副不肯屈服的英勇模样,此刻已是脑袋低垂,嘴角微抿。右手不住的上下抚摸着木杖。许是这木杖没得她以前的老竹杖顺手,也许是此回要撒的谎太难圆,那指间眼角,显得格外纠结难断。
见不得她这种模样,季云疏利索的断了她的纠结,开口道:“不舒服?”
长明摸摸鼻子,难得没有哈哈打诨,道:“没,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季云疏亦是意外她此刻的坦诚,便问:“也有你想不通的事情?我以为半仙你无事不潇洒,无事不畅快。”
长明道:“王爷真是高看在下了。比如王爷方才的举动,在下就潇洒不了,也畅快不了。”
季云疏不答,望着船周四散而去的水纹。
沉默约莫半刻,才道:“今日先不说这些不畅快不潇洒的事。”
言罢转头看向长明,许是方才眼神沾了春日涢河的水,格外清敛温柔些,连带着接下来的话语也很是温润:“晚些回了城,另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长明又愣。总觉得今日季云疏十分的,奇怪。
回城时,已是日落近晚。
半个落日将京城笼在云辉下,熙攘又夺目。
季云疏带着长明,王府亦未曾回,直接便去了妙仙楼。此楼近水临街,佳肴美话,是为京城第一酒楼。
包间内,轩窗外灯火初上,一排排纱灯笼起水边长街。
季云疏给长明夹了些翠绿的青菜,道:“你伤口未曾痊愈,多吃些清淡素食才是。”
夹完放下筷子,透过窗子看向楼外,感叹道:“此处可观半个大京至皇城的屋宇远景,由近及远,依地遥遥而上。晚间灯火华盛,更是盛景难收。年节新日,城中瑶台燃放烟火,百姓皆道宫城楼乃是观年景第一绝,殊不知,亦不及此处,闻俗世人声,景致格外美妙。”
长明默默吞了口青菜,耳边听着人声喧闹,随口道:“你带我来此处,可真是浪费又白瞎。”
季云疏一顿,转头望她。
长明正闷头吃面。鬼知道季王爷带她来此京中第一楼,不食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倒先给她上了晚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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