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旧影_瓶子阿【完结】(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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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淄的冬天也是十分寒冷的,这男人被丢在大牢里许多日,冻得手脚生了疮,疮口流了脓,但他却丝毫不在意,也好似感觉不到痛痒,只闭着眼睛休息,睡了一觉又一觉。

  夜深了,铁链碰撞发出冰冷的声音,接着他听见轱辘轱辘的木轮车响,这声音在死寂的大牢中显得尤为清晰,于是他缓缓地睁开眼。

  木轮车上的男子非常俊美,也非常虚弱,脸色苍白,眼眸阴沉冰冷。

  这关在牢中的男人就是庞淙,此刻庞淙看见了赵灵,没有异常的愤怒,没有歇斯底里的吼叫,他冷冷的看着赵灵,然后说:“无耻之徒”

  他自认为本来不该败的,若不是田吉诱他深入,若不是赵灵在桂陵舍下埋伏伏击于他,他又怎么会被活捉。

  活捉

  这对于一个将军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耻辱,他本该一头撞死,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败于赵灵的阴谋诡计,他一定要扳回着一局,所以他就一定要活着。

  然而无耻的人到底是谁呢?恐怕庞淙是不会忘自己身上想的。

  赵灵没生气,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乐野退下,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并没有诟害于你,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就是败了,师傅教的,难道师兄都忘了吗?”

  这一句师兄,叫的庞淙身体僵直,他想起自己对赵灵做的种种,心里多少也是有愧疚的,这愧疚夹带着耻辱发酵成愤怒,使得他看着赵灵的眼睛突然变得通红,充血一般。

  接着,庞淙失控地怒道:“你就是来报仇的,你何不在战场上就杀了我!把我抓来这里作甚!你干脆杀了我好了!”他双手抓着铁栏,咣啷咣啷的摇。

  赵灵漠然的看着他,没说话,就像看着一个事不关己的笑话。

  庞淙咬牙切齿的说:“你俘虏我无非是想让我身败名裂,羞辱我,让我难堪,你不是想名扬天下吗,你现在做到了!满意了!”

  赵灵冷淡的看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冷声说:“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

  赵灵从来就没想与他挣过名头,什么天下第一,什么上将军,对于赵灵来说一文不值,赵灵他曾是那么相信他,相信自己的师兄,可是庞淙却因为妒忌他而无耻的残害于他,让他落得这么一幅残疾之身。

  庞淙狠毒地说:“我当年就应该杀了你!”

  赵灵却笑了,说:“你当年既然留我一命,今日我也会留你一命。”

  庞淙听着,脸忽然变得惨白,他是怕,怕自己曾对赵灵做的一切,今日会加诸到自己的身上。

  赵灵见他变了脸色,冷笑道:“师兄放心,我不会膑了你的双腿。”

  牢门被打开,桎梏在庞淙身上的铁锁也被解开了,突然的自由让庞淙感觉到手足无措,他才不会天真到以为赵灵是善心大发,他说:“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灵笑了,道:“如你所见,赵灵一个残疾之人,能做什么?”

  庞淙说:“今日你若放了我可别后悔,且等来日战场再见,我一定会杀了你。”

  赵灵只觉得可笑,平淡的说:“上将军言之过早,等赵灵像上将军一样,被魏军俘了,再说这话也不迟。”

  庞淙本该生气,但他刚刚已经气过了,所以此刻他尚能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只是冷冷地看了赵灵一眼,便随着齐军沿着昏暗幽长的牢房离开了。

  墙壁上挂着青铜油灯盘,灯盘里只有一簇指甲大的火苗。

  人走了,牢房空了,赵灵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他恨庞淙,恨的手里都攥出了血痕。

  蓦地,他叹了口气,疲倦地靠在木轮车上,胸腔里的怒火也一点点地褪去。

  现下,他只觉得这大牢实在是太冷了,这火光也太微弱了,弱的仿佛一切都要被黑暗给吞噬掉了一般。

  乐野走了过来,带着一身的凉气,说:“先生真的就这么放了他?”

  赵灵按揉着额头,平淡的说:“不然呢?”

  乐野有些急躁,说:“先生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赵灵没说话,只是沉默着。

  虎?

  庞淙他不是虎,他不过是一只老鼠,一个可以随时抓了,再随时放了的老鼠,也是一只龌龊的见不得光的老鼠。

  老鼠要有老鼠的死法,要死的可笑一些,荒唐一些,让全天下人都耻笑才好。

  乐野说:“我有时真是看不懂先生”

  赵灵叹了口气,说:“此战魏军损失可惨重?”

  乐野说:“不过伏击了庞淙率领的三千精骑,魏军并无损失。”

  赵灵说:“所以杀了庞淙又有何用呢?”

  乐野怔了一下,竟有拨云见日之感。

  是啊,杀了庞淙,魏国依旧是那个雄冠天下的强国,魏武卒依旧横行天下。

  赵灵是报了膑足之仇,可宋国的血仇呢?他父母兄妹的血仇呢?依旧还是不得报的。

  单单杀了一个庞淙,不足以重创魏军,更不足以重创魏国,没到时机,赵灵又怎么能轻举妄动。

  第76章 七十六

  魏姝醒来的时候,燕宛正拧着水盆里的白巾,水珠子连城串滴到盆里。

  燕宛把打湿的白巾递给她,说:“姑娘醒了”

  魏姝穿着白色綌衣,支着身子坐起来,看了看身侧整齐的被褥,说:“君上昨夜没来?”

  燕宛说:“君上昨夜在前殿处理政务,一宿未合眼。”

  魏姝问:“朝臣们呢?可还都在正殿?”

  燕宛说:“昨夜就都走了”

  都走了?魏姝心里盘算一下,想来是朝臣们屈服了。

  净过口,魏姝没用早膳,穿着白色的里裳就奔到了前殿,发也没拢,像是黑缎柔顺的一直披到腰间。

  前殿里,阳光透过方木窗子渗进屋内,嬴渠依旧是昨日那身黑色深衣,没有换下,执着笔在竹简上书着字,不时的轻轻按压额头,有些疲倦,却还不能休息。

  魏姝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心头突然泛酸,脚步也微微停伫,他的身子不好,政务又这么繁冗,这样下去迟早会积劳成疾的,她的眼里有些热,垫着袖子掖了掖,又换上笑模样,走道他背后轻捏着他的肩膀。

  嬴渠笑了,没回头看她,仍是落笔书着字,平淡的说:“睡醒了?”

  魏姝心里一酸,趴在他背上,用脸颊轻蹭着他紧实的背,像只求怜爱的小毛狗似的,说:“君上不在,姝儿哪里睡的实”

  嬴渠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魏姝又说:“都一宿未合眼了,君上去睡会儿吧,政事再重要,也不能把身体给熬完了。”

  嬴渠笑道:“你担心寡人?”

  魏姝松开他,眼眶红了,她不知道他怎么还能笑出来,道:“怎么不担心,这样下去,就是铁人都受不住,君上不为自己身体想,难道也不为姝儿想吗!”

  嬴渠怔了一下,见她真的急了,竟有些想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觉得就像一只惹人爱的兔子,心也软了,他放下笔,将她搂进怀里哄,说:“寡人一会儿便去休息,用早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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