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宛又看向魏姝,魏姝倒是很平静,淡淡地坐在矮案旁的软垫上,说:“不必担忧,她此行随我们一起赶赴郢都”
燕宛又看了眼楼莹,那阴森森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她不敢凑近楼莹,有些埋怨地说:“姑娘带这么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去郢都作甚”
魏姝其实是想顺势让赵灵把楼莹给带走,省着总留在身边,看着心里也生厌,日后指不定还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魏姝见燕宛惶恐,笑说:“不必在意”
马车辘辘行驶在土路上,略有颠簸,车顶的上垂下的穗子来,摇晃敲打着木槛。
魏姝觉得乏了,燕宛便扶她在软榻上躺下,并把车窗推开一条细缝,顺着那条细缝看着外面的景色。
齐国临淄
在临行前,田吉请赵灵过府,商讨要如何与楚国订盟,还有若真要伐魏,何时出兵。
从日出一直到天边渐暗,田吉见赵灵面有倦色,心有愧疚,说:“今日劳烦先生了,明日还要启程,至于此间详略,路上再谈吧。”
赵灵确实是倦了,头也有些痛,他揉着额头,本要离开,却突然又停了下来。
田吉说:“先生可还有事?”
赵灵没有即刻回答,他略做沉默了一会儿,平淡地说:“若是旧友重逢,当送什么礼好。”
他没有说是魏姝,也没有说这旧友是个女子,他有些好颜面,即便心里有话,也不愿意明白的说出来,看起来总是是冷冷淡淡的。
他说是旧友,田吉自然不会往女人那里想,认真的思忖,然后笑说:“怕死贪生之人好财,舍生取义之人重情,就要看先生这朋友是何种人了,若是前者,则可送其名贵华宝,若是后者,馈其礼不在贵,而在心。”
赵灵没再说话。
出去后,天已经黑了,临淄的街头仍有不少的行人,酒肆依旧点着灯,他有些累,靠在木轮车上,揉着额头。
乐野心里清楚,他们先生是想要送点东西给魏姝。
寻常拜访赵灵的人可谓是踏破门槛,如今让他馈礼于魏姝,他倒头疼得不得了,其实不过只是送一礼物,表达出心意即可,但他却总想要讨她欢心。
讨她欢心
这实在是幼稚,幼稚的不可理喻,他光是有这种想法,就够匪夷所思的了。
乐野看他们先生苦恼,出主意说:“先生,您还记不记得在宋国时,她被先生打的直哭。”
赵灵自然是记得的,不过他没有说话。
乐野分析说:“怕疼的人,大多怕死,按照田吉将军所言,怕死的人又多贪财,所以她一定贪财,先生不防送她些贵重的礼物,看起来也漂亮”
这话就是乐野的揣测,若是仔细的琢磨,就会发现,这其实一点道理都没有。
赵灵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他原本是个聪明人,但此刻却意外的犯了傻,鬼使神差的就信了乐野的话。
赵灵的府中有一间屋子,这屋子寻常都是锁着的,里面装有那些贵胄送给他的各式珍宝。
他很少来,这些华宝也都是随便一堆,没有人打理,有的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乐野将门打开,迎面扑来一股浓灰,呛得他直咳嗽,待灰尘沉下,他点上四面的长檠灯,这才推赵灵进来。
乐野看着堆了一地的珍宝,感叹道:“可惜了,这随便一样都是价值连城”
然而他们先生却一点兴致都没有,就这么随便一堆,任凭它们蒙尘。
乐野知道他们先生是要送给魏姝,遂拿出了木椟,把上面的灰擦了擦,打开说:“先生觉得这个如何?”
那里面赫然一颗拳头大的白色珍珠,周身带着柔和夺目的光芒,实乃稀世珍品,是曾经田吉送给赵灵的,不知在府里压了多久。
赵灵没说话。
乐野又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项链,中间嵌着一颗鸽子蛋大的红色宝石,耀眼夺目。
赵灵依旧没有说话。
乐野抿了抿嘴,放了一边,又陆陆续续的拿出许多样珍宝来,赵灵却始终都没有说话。
其实赵灵是不知道送什么好,寻常都是人家携礼登门来看他,他还不曾送过别人东西,人都说女孩子的心思复杂,他实在是不清楚魏姝喜欢什么,况且郢都此晤后,他便又要与她分别,山高水远,千里迢迢,这一别怕是十年二十年乃至永生都不得再见。
他是有些喜欢她,他也知道这喜欢不会有结果。
苦吗?
他从不觉得,因为这喜欢很单纯,也并不图什么回报。
乐野把屋子的珍宝给赵灵翻了一圈,实在是太多了,饶是他这么一个大汉,都被折腾的满头大汗。
乐野说:“先生,您就选一样吧,就是一个心意,况且就魏姝那胆子,您就算送她个石头,她也不敢有抱怨。”
赵灵皱了皱眉头,平淡地说:“都带着”
“都带着!”乐野脱口呼道,环视一圈屋子的珍宝,惊讶的高声说:“先生,您不是再玩笑吧!”
赵灵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乐野说:“我知道了”又小声嘀咕说:“这不得装一马车啊”
赵灵实在不知送什么,索性就都带着,反正他向来都不看重钱财,全送给她也不觉得心疼。
乐野不是个傻子,他们先生何时对一个女子这样上心过,除了许多年前那个魏舒,怕也就只有她了。
因为不知送什么好,省着头疼,就全部都打包带着,这种表达喜爱的方式实在是笨拙,笨拙的有些可爱,很难让人相信赵灵会做出这种傻事来。
同时,乐野又觉得有些心酸。
另一边,魏姝已经离开咸阳七天了,现下已经到了楚国境内,再有个四五日就能到了郢都。
只是一到楚国境内魏姝就病了,兜肠带肚的吐个不停,一开始尚能勉强吃点东西,到后来连素羹也喝不了,吃什么都往外吐。
脸,唇,都没有血色。
楚国天气炎热潮湿,魏姝以为自己是老毛病又犯了,现下却又觉得是水土不服。
队伍里原有一个医师,结果那医师也和魏姝犯了同一个毛病,甚至比魏姝还要严重,吐的两眼昏花,双腿酸软,给自己都治不得病,就更不要说医治魏姝了。
楼莹是不会管魏姝死活了,或者她心里巴不得魏姝赶紧死了才好,只有燕宛,不离身的照顾着魏姝。
此刻燕宛捧着一碗羹进来,搀扶着魏姝坐起来,小心地让魏姝的脊背依靠着车壁,免得倒下,然后说:“姑娘喝着东西吧,不然身子怎么受得住,这还要捱几天才能到郢都呢。”
魏姝勉强的喝了几口,轻推开,说:“不行了,再喝又该犯恶心了”
燕宛蹙着眉,转身把帕子打湿,给她擦脸,心疼地说:“这是遭个什么罪,君上知道非得心疼死。”又说:“那个医师也真是个废物,一个大男人,病成这样,早知如此,还不如换个医师随行了。”燕宛太担心魏姝了,抱怨起来喋喋不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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