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旧影_瓶子阿【完结】(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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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姝想笑,又没力气,索性仰头靠在车壁上,闭目休息,只觉得身体已经不像是她自己的了,四肢百骸都酸痛难忍。

  燕宛说:“姑娘再挺挺,等一下到了夷陵,就可以给姑娘寻医师了。”

  魏姝没说话,她是没力气说话了。

  楼莹对燕宛说:“你看她那样子,能活到夷陵了吗?”

  燕宛愣了一下,她从来没见过有人会这么说话,然后就怒了,道:“闭上你的臭嘴”

  楼莹没理会燕宛,转而对魏姝说:“你死吧,死了我就把消息传给先生,然后我也可以离开秦国了。”她说着,咯咯的笑。

  燕宛说:“疯婆子!”

  魏姝其实根本没听楼莹说什么,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只觉得腹中翻涌,每一块骨头都似要脱离,这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真会客死异地。

  浑浑噩噩间,她想了许多,故人,眼前人,她已不再感到悲伤,只想叹息,想说话却又没有力气,身子一斜,倒在榻上,昏了过去。

  燕宛吓坏了,吓傻了,她听着楼莹在一旁咯咯地笑,只觉得意识都抽离了,接着她推开了车门,满头大汗,惊恐地喊到:“宋将军!大人昏倒了!”

  她喊完,回头去摇魏姝,手刚触上她的肩膀,就惊恐地松开,她慌了,若是魏姝真出了什么事,她要怎么向君上交代的,君上一定会杀了她。

  她这么一想,只觉得骨头缝都发寒。

  宋睢到底是行伍之人,够冷静,他命副将带队,自己则同魏姝的马车先赶往夷陵。

  魏姝感觉到冷,非常的冷,同时又感觉到了热,一阵阵寒热交替,让她痛苦的不行。

  她想到了死,这个字其实并不陌生,但她还是感到了恐惧,同时也感到了孤独。

  独自的面对死亡,这原本就是件恐怖孤独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她并没有躺在狭小闷热的马车里,而是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里,窗子是开着的,一阵阵清爽地微风从窗外吹来,悬挂着的纱幔被吹得翩翩飘动,窗子外是蔚蓝色的天。

  她身上的衣裳也被换了,只着白色的里裳。

  燕宛推门进来,端着药碗,见她醒来,高兴的不得了,说:“姑娘可觉得好些了?”

  魏姝说:“头还有些晕”

  燕宛依旧是笑,也不知哪来的开心事,说:“这是正常的,姑娘不止水土不服,还中了暑。”又说:“刚刚姑娘昏迷时,已经喂姑娘用过药了,现在把再这幅服了就更好了。”

  魏姝接过来,拧了拧眉头,说:“为什么要服两幅。”

  燕宛抿笑,眼睛里都是光芒,但却不说话,故意同魏姝卖关子。

  魏姝笑了,说:“你这是什么表情,有事瞒着我?”

  燕宛点头。

  魏姝说:“什么事?”

  燕宛笑说:“姑娘猜猜。”

  魏姝也笑了,说:“我可猜不出来,你在卖关子,我就扣你俸禄。”

  燕宛嗔道:“姑娘怎么能这样”略做停顿,忽高兴的大声笑说:“姑娘有了”

  魏姝怔了一下,她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她尚没有感觉到欢喜,只觉得惊讶,惊讶的目光呆滞。

  这消息太突然了,打得她猝不及防。

  魏姝看着欢乐的燕宛,讷讷的说:“有什么?”

  燕宛高声说:“有孩子啊!姑娘您有身孕了。”

  魏姝看起来还是有些傻傻的,接着她就笑了,像是从梦里恍然的醒来。她的手有些抖,想去摸自己的小腹,又不敢,生怕伤到那里孕育着的幼小的生命,

  多傻,只是摸一下又怎么会伤害到他呢?

  她快乐的无所适从,她想站起来,又不敢,连动都不会动了,无措的反倒像是个孩子。

  燕宛开心的不得了,声音欢快,说:“姑娘”不对,燕宛拍了拍自己的嘴,她已经被这件好事冲昏了头了,又笑说:“夫人,宋将军已经派人把这消息传回咸阳了,君上得知一定会高兴极了的”

  她话说完,魏姝竟哭了。

  燕宛慌了,说:“夫人怎么哭了,这是好事啊”

  魏姝哭着说:“燕宛,我害怕,燕宛,怎么办,我好害怕,君上不在我身边,我好害怕。”

  欢喜之后,她感到慌乱和无措,她不太明白,自己怎么糊里糊涂的就成了母亲了,她不想自己在楚国,她想要嬴渠陪在她身边。

  她需要他,需要他分享这快乐,也需要他的安慰和陪伴,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

  燕宛拿帕子擦她的眼泪,笑说:“夫人快别哭了,这是好事,夫人别怕,夫人这么哭,腹中的孩子也会感觉到的。”

  魏姝一下子收了泪,眼眶还是红的,声音也还是抖的,说:“对,对,对,我不能哭”

  她纤细的手指隔着衣物轻轻地摸上小腹,那里还非常平坦,谁能想到那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可爱的小生命。

  她轻轻地抚着,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她轻声说:“你要乖乖地等等,等娘亲带你回秦国。”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唇边却又扬起了微笑。

  燕宛说:“姑娘先把药喝了,这是安胎的,凉了就不好了”

  魏姝没有拧眉,没有咬牙,甚至都犹豫,一扬头喝了个干净,她喝完,就又开始笑,淡淡的,美得动人。

  药依旧是苦了,甜的是她的心。

  宋睢端着木案在门外敲了敲,燕宛接了过来,里面是羹汤和小菜,非常清淡,是楚国特有的吃食。

  燕宛说:“姑娘用些吧,也不知吃不吃的惯”

  魏姝胃里仍是翻涌,但必须要吃的,不仅要吃,还要多吃。

  魏姝用了一半,忽然说:“楼莹呢?”

  燕宛的喜色僵硬在了脸上,脸色惨白,怔了半刻,说:“不知道”

  夷陵离楚国都城郢都不过两日路程,若是快马加鞭,朝夕便可到达。

  酒肆里,店家正坐在矮案前一笔一划的往竹简上登记账目,他听见脚步声,也不在意,头不抬,眼皮亦不抬,说道:“客官需要什么?”

  楼莹说:“需要你跑一趟郢都”

  店家觉得这声音熟悉,握着笔的手略做停顿,抬起头来,看见是楼莹,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楼莹一同坐下,眼睛瞟了一眼竹简上的账目,意兴阑珊的说:“先生派我跟在一个女人身边,那女人现在要把我交还给先生”

  她是真疯,亦是装疯,这世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虚幻无常,清醒无疑是痛苦,糊涂亦是痛苦,所以真疯假疯,又有何区别呢?

  店家冷嗤一声,说:“你也会犯错?”

  楼莹说:“会,当然会,而且还犯了个大错,因为我怕死。”

  她那时本不该央求魏姝救她的,她活下来,这本身就是个大错。

  然而这世上无人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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