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旧影_瓶子阿【完结】(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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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这一句话,嬴渠的心就像是被滚烫的铁刷子刷,刷掉一层皮,漏出模糊的血肉,他自责,他为难,痛苦的像是窒息,他第一次把头埋下,第一次卑微又自责,他说:“是寡人错了”

  魏姝不依不饶,说:“那是我们的孩子,君上,我们的孩子被嬴虔给害死了。”

  嬴渠抬起头来,他的头痛得像是斧凿,他说:“寡人已经刖了他的臂,也将他幽禁在北地,你还想让寡人如何?”

  她还想让他如何?他做的已经够了,仁至了,义也尽了。

  魏姝声音嘶哑,她扯着他的手,低沉地说道:“杀了他,君上,您替姝儿,替我们的孩子杀了他!”

  嬴渠痛苦的摇头,眉头皱着,他说:“你不要逼寡人”

  霎时间,魏姝想要笑,想要放声的大笑,他不忍心杀了夺走她孩子的嬴虔,却忍心杀她那毫无过错的可怜的妹妹。

  魏娈死的那天是她大婚的日子!她还穿着大红色的嫁衣!

  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笑,更可悲的事了吗?

  她想,或许对于一个国君来说,魏娈那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根本算不得人,不仅算不得人,连狗都算不得,只有国君的兄长才算是人,

  而她自己呢?

  也算不得,至多算是他养的一条狗,她腹中的孩子亦不算人,死了也就死了,他不会想要给她讨公道。

  她已经钻进了死胡同里,偏激的想要嬴虔偿命,所以她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嬴渠对她的袒护,看不到嬴渠对她的退让,她能看见的,只是自己所受的苦,和嬴渠所犯下的错。

  她恨嬴渠,以前有多爱,有多眷恋,此刻就有多恨,可是她不能将这些怨恨的话都说出来,她只能深埋起来,她迟早要都讨回来,替魏家,替她自己,和那无辜的孩子。

  但她还是忍受不了,她必须要喊些什么,不然她会疯,她道:“你说啊!我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重罪,何以从十二岁那年就让他就想要我的命?我没有杀过人,我的手上从没沾过一滴血,我一心效忠秦国,你说!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她说道最后,彻底的吼了出来。

  然后她转过身子,她不再看嬴渠,他那张清俊的面容,现下只让她心生厌倦,她看着床榻里面的垂下的帷幔,冷声说:“君上,你走吧,我累了,想歇一歇。”

  嬴渠在她床榻边坐着,垂着眼眸,他想说什么,然而话到了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他看着她瘦弱的身子,看着她披散的长发,手伸了出去又收了回来。

  他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因为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他沉默着,过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

  ……

  这事很快的就在秦国传开了,不为了别的,秦人都觉得大庶长这位子邪门,自公子渠继位以来,这才几年的功夫就换了三个大庶长,还都是嬴氏宗亲,结果死的死,不死的,也成了残废,但现在就彻底的空了下来。

  而对于嬴虔这个人,秦人们都觉得惋惜,老秦公的长子,骁勇善战的虎将,二十岁首次出征,就在石门枭首六万。

  结果呢?落得个这样凄惨的结局。

  刖去双臂,囚禁去罍沙宫,这样活着同死又有什么区别,秦人们不禁唏嘘,他们这个秦公,心可真够狠的,真乃刻薄少恩之人。

  然而秦廷上却毫无波澜,朝臣们依旧举着笏板上朝,例行每日的禀报。

  秦公呢?仿佛也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脸色苍白,眼睛时而浑浊无神,身子较以往消瘦了些,除此倒也不见什么异样。

  几日下来,朝臣们觉得奇怪,他们以为是嬴渠对付嬴虔是为了宗室,就像对付嬴瑨和嬴伯一样,然而却不见有什么动静,照理,哪怕再小的一颗石子扔进水里,也该有几圈水波涟漪才是。

  日子平淡如流水,然而就在八月四日这天,嬴渠脑中的风涎又犯了,他上朝的时候面色就不妥,惨白的,眉头拧着,他每听一会儿,就得拿手按着额头,看起来痛苦得不行。

  朝议到一半,他就退了朝,从矮案边起来,人往一边倒,不等走下高台,只听哐的一声巨响,他就栽在地上,眼睛也闭上了。

  廷前臣工的脸都吓的没血色了,寺人们一窝蜂的将嬴渠扶回了侧殿。

  秦公这一昏就是数日,早朝也是数日没上,只有上奏的竹简照常一箱箱的搬进了修居殿,然而却只见进的不见出的。

  臣工们之间就开始传播何种流言蜚语,有传秦公是因为嬴虔一事病重,又有传是因为魏国那个妖女的。

  总之,秦公没有子嗣,万一这一病不起可就糟了。

  而现下献公时的公子死的也都差不多了,就连嬴虔也被刖了双臂,正在罍沙宫里发着高烧,挺不挺得过去都是一说。

  倘若秦公真的撒手人寰,秦国这摊子要交给谁来料理?

  华昭殿

  魏姝的身子养的差不多了,但她不出殿,甚至不出屋,就窝在那方寸大的地界,除了睡觉,就在矮案前看书简,时而无聊的紧,她就看着窗外发愣。

  虽是发愣,却也不是一无所获,她发现华昭殿的屋檐上筑了个鸟巢,里面是一窝小黄鸟,应该是刚出生的,一只只脆生得很,叫声是“啾啾”的。

  尤其当母鸟带回小肉虫来,那叫声更是脆亮,一个个毛绒绒的,可爱极了。

  魏姝看着,不自觉得就想,若是她得孩子生了下来,也该是这么一幅可爱的小模样。

  想罢,又觉得自己是疯魔了,痴魔了。

  燕宛端着吃食进来时,魏姝就正爬在窗子框上,将头探出去学小鸟叫。

  她啾啾的叫几声,那头屋檐上的小雏鸟就啾啾的叫几声,像是唠嗑解闷一样。

  燕宛说:“夫人,该用膳了”

  魏姝还是不动,趴在窗子旁,说:“放那吧”

  燕宛把吃食放下,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是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魏姝也没撵她,过一会儿自己就坐回到矮案边,用木勺搅和着热羹。

  燕宛说:“夫人,君上都昏迷有十数日了。”

  魏姝脸上刚有的那点笑意忽的就没了,她看着碗里的热羹,也不说话。

  燕宛不知道魏姝在想什么,有些恳求地说:“夫人,君上身旁都是奴婢寺人,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又说:“夫人不要再为嬴虔的事为难折磨君上了。”

  燕宛见魏姝仍是沉默,跪坐在她身侧,说:“夫人,君上待夫人不薄,但凡君上能给的,都已经给了夫人,但夫人,君上他终究不是寻常人家的丈夫,他是个国君。”

  魏姝将手里的木勺扔回了羹碗里,她的神情很平静,她并没有因燕宛的话而有所动容,她不爱嬴渠了,不爱了,就像是一汪死水,她的心不会难过,亦不会因这几句说词而感动不已,她只是起身,淡淡地说:“走吧,去一趟修居殿”

  话里带着叹息,像是迫不得已,心不甘,情不愿。

  第100章 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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