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旧影_瓶子阿【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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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渠笑了笑说:“好”

  石门,魏军大营

  石门这个地方倒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但却是个河西要道,其地势易守难攻,比不上函谷关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足可拒敌于外。

  石门同体是高垒的大石山,石土□□,耸立嶙峋,凛风刮过,呜呜作响,如啼如啸。六万魏军便安营在此,连绵而去,火光通明,旌旗猎猎,谷肉飘香。

  大帐里,公子昂一身铠甲威风八面,系飘摇红缨,拔剑在地图上划着,成竹在胸,他说:“旬月来交战十余次,我军不曾有败,如此一来,不出一月便可退秦,你觉如何?”

  他是在同魏时说话,但魏时却丝毫没听进去。

  魏时脑中全是临出征前白氏的哀求,跪在他的脚边,扯着他的衣角,脆弱又绝望,她的哭泣恳求对他来说无疑是种折磨。

  他是重情义的人,情和义,如果可以割舍开该有多好。

  他想,如果她是横眉冷对,他或许可以冷下心肠,可她偏偏是在哀求他,姝儿,那也是他的女儿,是他的骨肉。

  昨日他收到了秦军将领嬴虔的传讯,嬴虔的话再次的动摇了他,他清楚,如果秦军败了,嬴虔就会拿她女儿的血来祭旗,虽然嬴虔未明说,但是他很清楚这个秦国长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嬴虔不信他,更甚于秦公。

  魏时很矛盾,此刻他看着公子昂,听着他自信满满的话,看着他不痛不痒的脸,是啊,为质的又非是他的至亲,这其中的痛苦公子昂他怎么会懂。

  突然的魏时感到很厌恶,他想起公子昂和白氏的传闻,他是个男人,心里终归是在意,所以他很厌恶公子昂,然后他就又想起了魏王为了逼迫他耍的阴险的手段,可笑的手段。

  这一切加之在一起,让他很讨厌公子昂,更讨厌魏王。

  血浓于水,况且他还是爱着白越的,不爱又怎么会娶声名狼藉的她。

  姝儿

  是他与白越唯一的孩子,死了,以后也不会有了,他想起白氏通红的眼睛。

  ……

  “妾身没有人能求,没有了父亲,门楣也不再显赫,妾身没人能依靠,所能期盼垂怜悯恤的只有夫君。”

  ……

  “妾身求求您,救救我们可怜的孩子”

  ……

  她也是脆弱的,她指着他,依靠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了他。

  他突然的不怕魏王的责难,大不了一死,他应该承担,而不是为了苟活让女儿替自己死在秦国受难。

  他突然觉得,人这一生也就不过如此,或是千夫所指,遗臭万年,或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可最终都不过是一抔黄土,烂了,没了,像烟尘一样的散了,谁人能知道他的苦,他的痛。

  公子昂见魏时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大人可还好?”

  魏时说:“将军,我已按将军计策,将魏军的步兵防守告诉了秦军,上次秦军洛阴首捷,此次想必笃定放出的消息无疑,今日夜深,秦军必有所行动,将军大可出兵石门,瓮中捉鳖。”

  公子昂大喜,说:“甚善!”

  第19章 十九

  魏时托人如此说与嬴虔:“公子昂好大喜功,建功心切,将军明以骑兵夜袭,公子昂必出关截之,既出关,则无天险可傍。阴以重甲埋伏,围其于石门,公子昂必败,且敝人可托词于魏王,言秦之多疑,非敝臣之过。”

  嬴虔听之,遣人于魏时:“甚善”

  不过嬴虔也是多疑之人,他思来想去,问嬴渠说:“你觉得这魏时可信吗?”

  嬴渠说:“用则不疑。”

  嬴虔说:“好。”又对百里广说:“吩咐下去,我带一队轻骑,子时行动,嬴渠带全部重甲,埋伏于石门外,围追魏军。”

  百里广说:“诺!”

  大战在即,每一刻都是焦急和紧张,嬴虔坐不下,便在帐里踱步,战甲辚辚透着冰冷的寒光。

  他负责诱敌深入,这是最危险的,稍有不慎便会战死于此,嬴渠则负责带重甲埋伏,伏击魏军,营救嬴虔,故而嬴虔这是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嬴渠,但他丝毫不担心,他信嬴渠,如同相信自己一般。

  他担心的是魏时,他这么轻率的把秦军的命运交给了魏时,实在心感不安。

  这战无疑是场豪赌,输则全军殁于石门,秦国将十年内无力再御外敌,呈亡国之象。

  至于嬴,他现在不敢想,所做的也尽是最坏的打算,毕竟秦魏交战数十年来,无一胜例。

  百里广站在帐中,面色担忧,他看着反复踱步的嬴虔,踌躇问:“将军,你这可是把命都交给了嬴渠公子,万一……”

  嬴虔严厉的打断了他:“没有万一!”百里广这话让他愤怒无比,他几步走到了百里广面前,眼睛血红,怒发冲冠,他一把扯过百里广的领口说:“你给我记住!嬴渠,他是我弟弟!他是我兄弟!谁都会害我,就他不会!你给我记住了!别让我再听见这种挑拨离析的话,不然,老子刖了你的胳膊!”

  百里广脸都吓白了,不敢再多说一句。

  嬴虔,他是如此相信自己的弟弟,也是如此的爱护自己的弟弟,疼如手足,惜如至宝,容不得别人一句佞言。

  正是子夜时分,嬴虔率领一堆轻骑夜袭魏营,火光燃燃,骑兵掠风而过,魏军守将公子昂早有此料,遂率魏骑半路阻杀,不想秦军埋伏于野,顷刻间厮杀连天,魏军腹背受敌,哀嚎遍野,秦军如逐鹿之猛虎,败魏军于石门,斩首六万,垒尸叠骨,血流成渠。

  次日天将亮,公子昂浑身浴血,面如死灰,在魏军的拼死护卫下才苟且留下一命。

  他站在高丘上,看着大军过后的遍地荆棘,看了许久,破碎的大纛旗,惨死的魏卒,还有碎裂的车乘,一片残垣,在初生的朝阳下显得格外的讽刺,他抬头看着破晓的天迹,无尽的苍穹,蓦地,双膝一沉,跪在了地上,满面怆然。

  他沉默了一会儿,竟哭了,先是眼泪无声的落下,划过他满是泥土血污的脸,留下了一条泪痕,落着落着,他开始放声嚎啕,双手捶地,痛苦懊悔的喊:“六万的魏卒!六万的魏卒啊!”

  声音在空旷的天地间回响。

  魏时站在他身后,无声的看着,无声的听着,目光呆滞,他还是出卖了魏国,还是暗通秦人出卖了母国,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煎熬痛苦,如行尸走肉。

  魏国啊,魏国,第一次败给了秦国,只是他没想过会这么惨烈,没想过六万的魏卒无一生还,昨日骨肉飘香的魏营,如今变成了人间地狱,遍地的断肢残骸,成渠的猩红鲜血。

  公子昂的声音越来越弱,只喃喃的重复:“我要如何面对王上,如何面对大魏的子民,如何面对他们的妻儿父母,该死啊!我该死!”

  秦军里,秦兵死者两万,伤者八千,是大胜。

  嬴虔也是一脸的血,但面色是高兴的,喜悦之情像是从周身洋溢出来一般,他也受了伤,不过高兴的没有感觉,这是首捷,是大捷,斩首六万,震惊列国,这才是他打的第一仗,就得了如此功绩,怎能不喜,军营里破天荒的载歌欢庆,就连裹着白布的伤员也要凑这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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