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淡淡的说:“乐野”
乐野便停下了气冲冲的脚步,回头不解的看着赵灵。
赵灵笑了笑,说:“她若是那么轻易的屈服了,连一点反抗之心都没有,那才是真怪事。”
乐野说:“先生!”
赵灵道:“我素来敬重聪明勇敢的人,如今看来,她至少是占了一处的。”
乐野道:“先生,她可是要杀您的!”
赵灵其实并不在意魏姝是否要杀他,因为魏姝没有哪个能力,她动不了他,甚至于伤不了他。
他也并不意外和恼怒,甚至觉得很有意思,大概是许久没有遇到如此顽强的女子,像是一头呲牙的烈狗,他很想一颗颗的拔掉她的齿牙,驯化为一头犬奴。
很多年了,他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兴致了。
乐野不然,他很愤怒,道:“这个魏女真是忘恩负义”
赵灵见乐野如此愤怒,平静的道:“你错了,我与她并无恩,她与我也无义。”
赵灵此前是想让齐兵□□魏姝的,想把她送去女闾,甚至差点杀了她的,他无恩与她,她自然也无义,他们是公平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
赵灵向来把恩义,情义分的很清楚,正因如此,他才格外有兴致,觉得自己在一颗废子上重新找回了乐趣。
乐野觉得他们先生的脑子很不正常,可能大才都是怪胎,乐野说:“就算没有恩义,她动了杀心,那就是冥顽不化的獒狗,这种狗只能抽死!”
赵灵摇了摇头,没再说话,闭上眼睛,靠在木轮车旁休息。
他总是这样,话说多了,就觉得很累,然后便什么也不再说了。
事实上,仅凭鞭打就能驯化的獒狗本身就是懦弱无能的。
真正驯服一只烈兽,并不是要让它流多少的血,而是要让它感到恐惧,这种恐惧会在它心里永远的,深深的扎根,让它无法,也不敢去反抗。
它会知道,面前的人是它永远都无法战胜的人。
这种恐就像是挥之不去的乌云。
无论有一天,它便的多强大凶猛,在主人的面前,它都还是那条惶恐战兢的狗。
魏姝与姜宣谁也无法近赵灵的身,也无法接触到赵灵的吃食用度,但是却可以接近乐野的,只要乐野死了,赵灵一个不良于行,身子虚弱的废人是敌不过健全的魏姝的。
而姜宣需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她只要把毒下在吃食里,然后便可借着上己节为由离开,剩下的一切都会交给魏姝。
败了,由魏姝一个人担着,姜宣可以装作毫不知情。
成了,姜宣便可趁机逃走,齐兵是不会在意一个女子的。
魏姝心里很慌,但是看起来还是很镇定的,她现在心里只纠结一件事,她觉得自己应该同姜宣说,犹豫了许久,她道:“姜宣,不同于我,赵灵他对你还是真心的,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也并非是我临阵退缩,我只是…怕你会后悔,所以觉得应该同你说。”
姜宣正端正的跪在软垫上,将晚膳往矮案上摆,她听魏姝说着,手臂僵了僵,蓦地脊背开始颤栗发抖,她抬头用那双发红的眼睛狠狠地看着魏姝说:“所以呢?他没对我动过杀心,我就不该恨他吗?难道我还应该去爱他吗?”
魏姝立刻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宣努力的将声音压低,却还是难以抑制其中的愤怒之意,咬牙切齿道:“我没有办法不恨他,你若是亲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你若是日夜同这么一个可怕的,残疾的男人媾和,你便会和我一样,一样的恨!”她是觉得魏姝的话侮辱了她。
魏姝不知说什么好。
姜宣声音低了低,垂下眼眸看着杯中泛着涟漪的水说:“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是将军送给他的人,我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她们这些人生来就是送给贵胄们的,她知道,即便自己不是被送给赵灵,也会被送给别的什么人,但无论如何,她都受够了,受够了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宫里,没有尽头的度过余生。
魏姝叹了口气,说:“放心吧,剩下的交给我。”
上已节
乐野虽然陪着赵灵带在地宫里,但是他却是要喝酒的,是燕酒,甘醇而辛辣。
姜宣将脨狐毒倒进去的时候是很平静的,然后她面无波澜的从疱房离开了,心里隐隐的有那么一点雀跃和欢喜。
她觉得自己就要自由了,就要离开这地狱一般的地方了,她看见从石室外透进来的光亮,那么耀眼,外面的阳光一定是很明媚的,她很快乐,比以往都要快乐,似乎是能闻到花香,能听到清脆的鸟鸣,她的步子也越发的轻快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这笑就僵在了脸上,身子从皮冷至骨,像是一盆冰冷的井水彻头淋下。
因为她看见了赵灵。
他今日是一身干净的白衣,上面用金线绣着精美的流云纹,皮肤白的像是玉,五官俊美,他生的真是好看,只是那么坐在木轮车上,便让人挪不开眼,但他周身却冰冰冷冷的比平常还要阴沉。
姜宣觉得他的眼里很复杂,有失望,有低沉,还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但她来不及多想,极力的压制住发抖的身子,附身行了个礼,轻声说:“先生”
赵灵看着她,平静地问:“要离开”
姜宣更怕了,因为赵灵是很少对她说话的,她道:“许久没出去了,上已节想出去走走。”
赵灵的语气很轻,很淡,嘱咐道:“莫要太晚,今夜外面贼人多。”
姜宣说:“诺”
他不爱姜宣,不爱,因为没什么那么刻骨铭心,但却是喜欢的,因为喜欢,所以想对她好,想补偿她。
她恨他,但他没有办法,他不能让她离开,不能让她透漏出这地宫里的秘密。
没人能离开地宫,这是铁一样的规则。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田吉就不该将她们送来,而他也不该收下。
石壁上的火光是橘色的,微弱而又暗淡,影子洒在墙面上,被放大,像是鬼影一样轻轻摇曳,这里没有阳光,没有声响,这里比夜还要黑,还要暗,四处弥漫着陈腐的气味,还混杂着一丝土腥味。
他之所以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外面明媚的光亮,也并非是因为厌恶外面热闹的街肆。
七年了,他已经七年没有过过上已节了,他近乎于忘了,忘了上已节的彩灯,忘了河边捧花的豆蔻少女,忘了那灿烂的星汉。
过了许久,赵灵开口道:“宋陶是个富饶之地,你若是想留在宋国,便不必回来了。”
姜宣怔了怔,手心竟出了一层黏腻的汗,她低头说:“奴婢不想离开,奴婢会永远服侍先生的。”
永远服侍他?这句话彻底的将他从久远的回忆里拽了出来,拽到现实中。
霎时间赵灵只然觉得可笑,非常可笑,他并不想真的逼迫她,只要她说实话,他可以就此放了她,即便这是违逆规则的。
但现在,她却要害他,要伙同魏女杀了他,甚至于连一句真话也不肯说,这感觉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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