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武赞许地点头,他停下脚步,对老陈道:“圣上有旨,明年开春,我们就要南下,虽说时间充裕,但你们且提前准备准备。”
老陈惊讶地看着沈昭武,多年的侍奉经验影响以至于惊讶转瞬即逝,老陈低头应是,沈昭武携姜流丹走进主堂。
这一别,分离了太多的心里话,而见面后,心里话不必全部说出也能理解双方的意思。
小两口的聚话时光还是被苏明润打绕了。
一身厚重棉衣,还披着大氅,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将自己从寒风中独立出来的苏明润伫在门口时,诉相思的雅兴顿时就消散了。
苏明润揉着冰冷的手指,慢慢地踱进主堂:“圣上可曾定下西北郡县新任守将?”
沈昭武笑道:“还是你了解他。”
苏明润摇头:“我并不了解,只是恰好,于公于私,你都没有再留在宁城的理由。”
沈昭武敛起笑容:“不错,新任守将是杨将军杨捷。”
苏明润皱眉:“他?不是杜校尉么?”
沈昭武定定地看着苏明润:“恩师是征战之将,不会如圣上期待不动声色地守城。”
苏明润目带考究地看着沈昭武:“因此,你推荐杨捷?”
沈昭武摇头,感慨道:“我只是如实禀报,恩师有率兵打仗之能,而圣上认为,西北郡县需要的是稳妥的守城将。”
苏明润扬起嘴角,笑道:“你去南部收复两座城池时,我收到圣上密信,问沈将军在西北表现如何?”
沈昭武微微扯动嘴角,似嘲讽,又似无奈:“这位圣上,心如明镜似的,连臣子的家事都了解透彻,这些密信,也只是为了佐证他的猜疑。”
争念端着茶走进堂内。
苏明润从争念手中接过茶,轻声道:“听闻调回京中的施大人对将军赞不绝口,称赞你英勇,行兵有道,不过,我的回信里,只提忠。”
沈昭武感激地看向苏明润:“他要的,也只是忠。”
苏明润眨了眨眼睛:“坐上那个位子,再也不比当日少年时。”
沈昭武端起茶杯,也不答话,只是提起些家事:“家母让我带些京城特产给你,出发前我曾到御史府拜访,御史大人神采奕奕,身体健朗,让你不必挂怀,令堂托我给你带了些衣物,你待会儿一并带回去吧。”
苏明润怀念地转头看向门外:“父母身体康健就好。”
沈昭武看着苏明润,笑道:“还是谈起家事才心情开朗些。”
苏明润看看姜流丹,又看看沈昭武,随之笑道:“刚才说到家事,我可一直盼着你这杯喜酒,趁着大雪封山,赶紧办了吧。”
沈昭武笑呵呵地看向姜流丹,姜流丹含羞低头。
凛凛寒冬,听着呼呼的风声,竟也能听出一丝温柔。
☆、偶感风寒
大红的灯笼悬挂了两日,红色的绸缎张扬地宣示将军府的喜事,掩饰不掉的笑容浮现在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上,沈将军的喜事遍传全城,张扬着的喜庆如冬雪一样,盖满了宁城的大街小巷。
明媚娇艳的新娘妆,素锦里衣大红喜袍,领纹绣着精巧的金边,身着嫁衣的姜流丹,袅娜娉婷入堂,看得赵都尉心下一阵惆怅,沈昭武一直牵着姜流丹,完成这场雪中的婚礼。
炽热的情意,点燃了沉闷的冬日。
红烛淌泪,照亮着喜桌上的花果。
纱帐朦胧,若隐若现地出现一双新人相互叠加的影子。
白茫茫的宁城,大红的将军府甚是刺眼。
以至于寒冬即将走到尽头,记忆中最深刻的还是那凤冠霞帔的刺眼光彩。
冬日在寒风中渐渐地散尽,西北郡县新任守将即将赴任。
黄副将自愿随着沈昭武前往闽南,一封请愿书呈上圣上案前,不知那位帝王想法如何,他回准了,黄副将高兴得几乎想要通报全城。
沈昭武并不是很理解黄副将的高兴,他成亲后就一直忙着处理军队的交接事宜,要将西北郡县的这支大军妥妥当当地交到杨将军手上。
姜流丹闲来无事,在街上闲逛,逛着逛着就逛进了芙蓉楼。
芙蓉楼一如既往的清丽雅致,它的主人百花姑娘也美丽动人,在百花姑娘的带领下,姜流丹坐在大堂内屏风后靠窗的位置,百花亲自上茶,忙前忙后地奉上茶点。
姜流丹盯着桌面精致的茶点出神,百花将一杯茶放到姜流丹手边,姜流丹才回过神来,她抬头看着百花,微微扯动嘴角,眼角却没有一丝笑意:“多谢,百花姑娘,你说,孝,应当如何?”
百花微愣,随即无奈道:“沈夫人这一问题,当真问倒我了,我远离故土,家有老父却未能侍奉膝下,‘孝’之一字,不敢言教。”
姜流丹低头,喃喃道:“是吗……”随后,她慢慢地端起酒杯,抬头,挑眉:“一旦离家,总有诸多理由让自己难以回去。”
百花慢慢走到姜流丹对面座位上,坐下:“沈夫人可是因为要离开宁城而不安?”
姜流丹提起茶壶,手指过于用力,压出一道白印,手微松,白印渐渐变红:“不知兄长最近有何消息?”
百花又是一愣,她指着桌上一盘红豆糕,扯开话题,道:“这红豆糕是店内新推出的糕点,沈夫人可多尝尝……”
姜流丹翻开一个新杯,倒一杯茶推到百花面前:“我知道,你与兄长交情匪浅,姑娘也不必忌讳,我只是想知道家中近况罢了。”
百花微摇头:“既然夫人的父母兄长不提,我这个外人提起也无趣,反倒显得多管闲事。”
姜流丹面露难过,倏忽,又坚定起来:“罢了罢了,又是勉强你。”
百花笑道:“多谢沈夫人谅解。”
姜流丹不语,转头看向窗外。
窗开了些许,从这扇窗望出去,刚好能见到窗外的情形。
街上人来人往,自是热闹。
一年就这么到头了,自成亲那日,见到父母兄长乔装前来,坐在宴客席中,言笑晏晏,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短短几十载的人生,多也不过百年,无法一起相陪的人却如此多,巨大的失落感在内心扯成一个大窟窿,黑洞洞地冒风,让整颗心都凉却下来……
痛不过无法再见,牵挂着被迫别离。
姜流丹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水,缓缓地站起来,告别百花姑娘,慢悠悠地踱出芙蓉楼。门外,沈昭武站在一个冰糖葫芦摊前,正递几枚铜钱给小贩,转身,向姜流丹示意手中的冰糖葫芦。
姜流丹走近沈昭武,微笑不语。
沈昭武将两根冰糖葫芦塞进姜流丹的手中:“听闻姑娘家都喜欢甜食……”
姜流丹哭笑不得:“这是酸的。”
沈昭武看着冰糖葫芦,皱眉,抬眼看姜流丹,表情略过一丝尴尬:“你不喜欢?”
姜流丹一口咬掉一颗山楂子,嘴里咬着山楂含糊不清道:“谁说不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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