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副将看向小宋,重复道:“你着急也没用。”
小宋叹气:“我还是着急。”
城门前的积雪渐渐地被扫到一旁,一条清晰的小路被守城兵们扫出来,小宋看看看着,也拿起扫帚跑去帮忙,他一边扫一边眼巴巴地望向通往崇明城的方向,被雪覆盖的远处,老半天都看不到半个人影,黄副将站在门内看了片刻,就转身,牵着马出城,往驻兵点走去。
临近日中,小宋和士兵们坐在城门墩处吃饭,每个人捧着斗大的碗,扑哧扑哧地就着热汤吃削面,城门前小摊的老板笑眯眯地看着一众士兵,不时地询问是否要加热汤。
雪又下了,像极因风起的柳絮,在空中荡漾着。
小宋抬头看一眼飞雪,随即低头埋进碗里,吃得不亦乐乎。
突然,城墙上传来一声惊呼:“是将军,将军回来了!”
小宋猛地抬起头,望向身边的人:“啥?”
那人呆呆地重复一遍:“好像是……是将军回来了。”
小宋连忙扔下筷子与碗,三两步就冲向城墙台阶,冲得太猛,险些从滑腻腻的台阶梯上跌落,还好及时稳住身体,他跃上最后两级台阶,视线投向城外寻找着来人的影子。
白色的天地间,果然有几粒黑影子向宁城靠近。
黑袍黑马,冲在前面的人虽然盖着披风上的大帽子,但那身影和神驹,确是沈将军。
小宋倏忽松出一口气,他连忙转身,跑下台阶往城内跑。
一士兵郁闷地看着小宋,问旁边的兄弟:“他慌着跑什么啊?”
另一人回答:“许是禀告将军府里的那位姑娘吧。”
守卫兵们恍然大悟,一时都涌上城墙张望。
宁城大街多了一道急速奔跑的身影。
将军府内,练武场上。
姜流丹正在雪中舞剑,遥遥在台阶前扫雪,剑光辉映着白雪,甚是清冷,争念端着热茶从回廊经过,小宋从影壁后跑出来,兴奋地朝舞剑的人道:“姜姑娘,沈将军回来了。”
朝后弯腰一扫的动作硬生生地停下来,姜流丹收剑,慢慢地平复呼吸,好一会儿,才问:“你说什么?”
小宋欣喜道:“沈将军回来了!我在城门见到他了。”
姜流丹一怔,随即将手中的剑递给遥遥,抬手整理自己的头发,再低头审视身上的衣裳,怎么看都不满意。
小宋诧异:“姑娘不去城门么?”
姜流丹摇头,回头看向遥遥:“快,帮我换身衣裳。”
小宋怔愣地看着遥遥跟着姜流丹回后院,顿了顿,要转身往外,争念连忙叫住小宋:“小宋,确是将军回来了?”
小宋欢喜道:“争念姐姐,真的是将军,我刚才在城墙上看到了,将军正在回城。”
争念眨了眨眼睛,惊喜僵在脸上,一时看不出情绪,她捏紧托盘的边沿,嘴角漾出一丝笑容,点头道:“那,你去吧。”
小宋高高兴兴地退下,冲出将军府再次在街头上狂奔着。
老陈急匆匆地从回廊转出来,他远远地看着争念,问:“争念,刚才可是禀报将军回来了?”
争念笑道:“小宋说他在城墙上见到将军回城,有劳陈管家吩咐下去,准备为将军洗尘。”
老陈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我现在就去安排,要热水,将军要洗掉这身尘土,准备冬衣……”
老陈一边念叨着,一边颤颤巍巍地往后院走去。
年纪大了,在冬天就显得笨拙起来。
争念看着陈管家的背影,心内的喜悦掺杂了些忧愁,她缓缓地舒出一口气,端着热茶转回后院,往将军房中走去。
将军的房间也要重新收拾一遍。
整座将军府,在将军回城的消息传开后,就像是得到滋养的干花,立即复活过来。
后院东厢房。
姜流丹前前后后换了好几身衣服,不是嫌袖子过大就是裙子太旧,锦缎上绣花的光彩总是不够亮丽,临到需要再换一身衣服时,总觉得衣服太少,姜流丹叹气,勉为其难地选一身丹红的衣裙,拾掇完毕坐在铜镜前梳头,待身后遥遥帮忙插上朱钗,镜中人的脸色顿时好了几分,愁绪从额头间褪下,剩余的,便都是称心如意。
姜流丹扯了扯嘴角,她匆匆出门,刚绕过影壁走出府门,就看着一匹黑马靠近,马上的人披着厚重的披风,披风上的大帽子劈头盖下来,遮住大半张脸,他身后远远地跟着几匹马,后面跟着的人明显不如前面的人速度快,远远看去倒像是两批人。
但直觉却在说着,这是同一批人。
姜流丹盯着正在靠近的马,披风上的帽子一掀,露出沈昭武那张熟悉的脸。
姜流丹捂嘴,将未出口的惊呼悉数压回去,不知为何,一时竟红了眼眶。
沈昭武翻身下马,朝姜流丹走过来,细细打量着,许久,叹道:“瘦了。”
姜流丹放下手,盯着沈昭武的脸,似乎无论怎么看都看不腻,沈昭武拉住姜流丹的手,与姜流丹一同走进府内:“京中有事处理,加上寒冬,耽搁归期。”
姜流丹看着沈昭武,哽咽:“小宋说,说,再过两日就遇上大雪封山,府里的人,都,都在担心着你赶不回来。”
沈昭武笑道:“倒不会赶不回来。”
见沈昭武面有笑意,积压了好几个月的担忧也渐渐消融,姜流丹抬手揉揉眼睛。
沈昭武额头抵到姜流丹的额上,笑道:“莫非是我回来,不高兴得哭了?”
姜流丹手按住鼻子的酸涩,片刻,她反驳:“何至于此。”
沈昭武笑了笑,牵起姜流丹回府。
绕过影壁,看到练武场旁新种着几株小树,小树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姜流丹解释道:“你不在时,闲来无事,给院子添了几棵树。”
沈昭武随着姜流丹的视线看过去,随即点头:“春日看着甚好,平添一抹绿意,意境不错,可惜,我们是无法看着它们长大。”
姜流丹惊诧地望向沈昭武:“为何?”
沈昭武停下脚步,对上姜流丹的视线,郑重道:“圣上派我去闽南操练水军,我对水军不熟,这一去,少不得三五载,流丹,你愿意随我同行吗?”
姜流丹微怔,良久,苦笑:“我已经无法说不。”
沈昭武温和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姜流丹头发:“辛苦你随我一路奔波。”
姜流丹环顾院子四周:“最辛苦的,不过是等待。”
沈昭武不语,心底明亮如镜,放在眼前看得见的,总比看不见的让人安心。
姜流丹收回视线,将视线重新放到沈昭武身上:“你回来,苏太守该是也快到了。”
沈昭武颔首:“也是,他怕是急着想要知道京师的消息。”
两人一同走进堂内,站在堂前的老陈连忙道:“将军,热水已经准备好,厨房的接风宴也安排妥当,何时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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