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晖不语,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黑猫的小脑袋。
南纱突然笑道:“到了我这把年纪,有时会很讨人厌地向别人说教,小晖千万别嫌弃我,不想听就让它成为一阵风飘走就好。”
田晖默默地点头。
南纱突然泪目:“我有时候很难过,真的很难过,一想起就难过,但很快,又释然了。”
田晖怔愣,慌神片刻,他手忙脚乱地抬手帮南纱擦眼泪。
小手在脸上轻轻划过,将心撕裂开一道口子。
不信任也罢,逞强也罢,是因为,曾将失去当成习惯,坚强成为铠甲,再也不敢轻易地向别人交心……不愿伤害,更不希望被伤害。
南纱一把抱着田晖,失声痛哭,泪浸在墨绿的衣裳上。
压抑得久了,失控起来很是惊人。
田晖小手轻轻地拍着南纱的背,就像苏明润安慰自己时那样,一下又一下,颇有节奏地拍着。
许久,久得,就像春天来了,等着檐下的燕子回巢,望穿秋水都看不到它们的身影,后来,它们终于回来,不安而泛滥的情绪才慢慢停下来。南纱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着脸,捂着脸对田晖道:“我也不过一个蠢人罢了。”
田晖认真地摇头。
南纱被逗笑,看着墙角发呆:“你说,我该告诉山明么?我知道他好奇我的过去,但总是不想提起,这种记忆容易让人崩溃,若非你难过,我也不会想起这些记忆。”
田晖轻轻地“嗯”一声,南纱诧异看着田晖:“应该告诉他?”
“嗯。”
“不该告诉他?”
“嗯。”
南纱糊涂了一阵,突然笑了,她揉了揉田晖的脸,随即朝黑猫伸手而去,黑猫猫躯一震,显得十分排斥,但不知为何没有避开,南纱也不为难这只猫,只摸一下就收回手,牵起田晖站起来:“我们回去吧。”
田晖任南纱牵着,两人绕行走过假山花草。
宣行面带焦虑地匆忙迎面而来,他朝田晖扑过来:“小祖宗,你跑哪去了?你家的苏大人因为找不到你差点和我翻脸了!”
田晖抬头看南纱。
南纱微垂头,掩饰着还红着的眼睛,尴尬道:“小晖刚才在陪我说话。”
宣行好奇地审视南纱,他盯紧南纱低垂的头,问:“你们说什么了?”
南纱稍稍提高头,摊手:“这是我和小晖之间的小秘密。”
“你们有何小秘密?”山明冷不防地出现在南纱身后。
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直冲脑门,南纱僵在当地。
宣行饶有兴趣地看着南纱,再看看山明。
南纱转身,一把抱住山明,将脑袋埋进山明怀里:“我的秘密你不是都知道么?”
被辣到眼睛的宣行连忙伸手掩住田晖双眼,就势弯腰抱起田晖远离面前这两人。
田晖乖巧地被宣行抱着,毫不挣扎。
山明莫名其妙地被抱个满怀,然后莫名奇妙地成为一道秀恩爱的风景,内心甚是复杂。
南纱慢慢地松开手,转头看向回廊外的植物:“我总感觉,宁城的案件有着复杂的隐情。”
这话题转折得很快,也很让人不解,山明问:“为何?”
南纱皱眉:“只是感觉,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
山明诧异:“你认为刺客堂会再次溜走?”
“刺客堂是国师的手笔,前太子甍后,国师失势,江湖围攻刺客堂,刺客堂被击溃奔逃,两年后刺客堂出现在西北,借降民迁入西北的机会暗中潜入宁城,随后宁城案件频发,云梦宫突然牵涉其中,异居遭灭门之灾,这其中,颇多可考究的细节。当今圣上英明神武,登基后励精图治,不信虚幻鬼神,国师早已失势,他离开朝堂后,刺客堂也失去了仰仗。本是人人喊打的刺客堂,来到宁城与师爷结盟,暂保刺客堂的安全,纵使恢复元气,但也比不上两年前的状况,为何,要宁城不宁?章师爷对刺客堂的了解仅限于两年前施大人对刺客堂的了解,异居一案是章师爷的败笔,那么,这几个月来宁城和降民的对峙,并非完完全全出自章师爷之意……”
被南纱带入话题的山明皱眉:“我不是很明白。”
“章师爷对降民的恨意没那么深切,也不是喜好流血之人,因此,若非刺客堂本身在自掘坟墓,就是在为其他人行事。楚域平说,六王爷与宁城案件无关,我暂且相信他的说法,那么,杜大人就并非六王爷旗下的杜正,这位大人,与刺客堂的关系密切,听阿尘姑娘的语气,杜大人应是刺客堂的主导,他是一位有权有地位有本事的人……也是宁城案件突破的关键。”
山明沉思。
南纱看向山明,笑道:“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罢了,明日万望小心。”
山明抬手,抚着南纱还有些微红的双眼,轻声道:“不会有事的。”
南纱闭上眼,笑意更深。
拔雾见云纱、山河渺远、翠林修竹、鸟语花香……万物诸般精妙造化,都比不上山明一声温和安慰,比不上他温暖的怀抱。
靠近他,总是只能听得见心跳的声音。
☆、山庄祝寿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马车在平坦的路上慢悠悠地走着,在赶马人的意志驱使下听话地驶往北面山金庄主的山庄,南纱坐在车内,脑中不停地想着书中记录鸿门宴的场景,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力拔山河气盖世的霸王居然被将了一军。
引得后人疑窦丛生,不断地研究霸王失势的原因。
又有什么好研究的呢?事情已经彻底地完结了,人的事情,永远都是说不明道不清,复杂得有万千理由。
南纱掀开马车窗帘,往外看去。
清晨微雨,路上还有雨残留的痕迹,郊外修整的大道,沉浸在忧郁的湿润中。
渐渐靠近北面山,路上的车马渐多。
南纱将下巴靠到窗边,看向骑马跟在马车旁的山明,问:“你可认得刺客堂的人?”
山明微摇头:“只认识些许。”
南纱放下车帘,嘀咕道:“但愿沈将军能发现他们。”
作为驻守西北将近八载的主将,城中百姓普遍都认识沈昭武,为免旁人生疑,沈昭武只能暗中协助,就连黄副将赵都尉等人,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参加金庄主的寿宴,只能命人暗中调查。
金庄主的山庄背靠着北面山,据险地而居,进入山庄范围,道路两旁农田隐约可见,路也开始曲折起来,经过路旁刻着“北面山庄”字样的石碑,马车渐渐放缓步伐,前方能见到有接待宾客的主人。
车帘掀起,山明站在车旁,伸手扶南纱下马。
来贺寿的宾客多是男子,南纱那身淡青的罗裙显得甚为扎眼,宾主视线逐渐集中到南纱身上,饶是山明挡在南纱面前,好奇考究的目光依旧如刀子一样企图刮破南纱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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