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耶非耶?化为蝴蝶_月重轮【完结+番外】(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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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君候厚爱,婚姻事大,霍羽这就回到家中禀告母亲与长兄。”

  一路从少陵原回到城中,都像踏在云端一般。

  将古琴收好后,我从窗口看一眼天空,见漫天都是垂得很低的黑云,思衬着自那云端坠落,摔进泥地中,要多久。

  再次见到秦吉安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雨下得比平时大些、冷些。我呆在茅草房子里就着炭盆烤火,正抱怨这屋子有些透风,却忽然被人架到屋外的冷风里,又被架进一间不透风但更加阴冷的屋子里去。

  秦吉安倒在湿冷的地上,满身血污。他们要我将他救醒,以便继续拷打。我的第一个疑问并不是他们为何要拷打他,而是,为什么是我,一个新来的大夫做这件事。

  在刀子和狼一样的目光之下,我将不知被泼了多少盆冷水的秦吉安救醒。他醒来后,看到我时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下去。然后被重新绑在刑柱上,继续挨鞭子。他身上留着不少旧疤,现在旧疤之上又裂了血痕。我想起了在汴州城将他救出天牢时的情景,那时他只剩半条命。

  看来,他的命实在太硬。

  命硬的人,一般骨头也会很硬,骨头硬的人,嘴硬。鞭子抽完后烙铁在炭火中正好烧的通红,他们将它慎重其事地贴到他胸口上。我没听见他的惨呼,不过闻到了皮肉焦糊的味道。原本因为天气太冷,我挨着火盆站,此刻不由站远了些。他始终说,自己忠于义军,忠于母乙,从未受过梁军招安。

  问了许多次后,他们嫌他嘴硬,用一把很快的小刀子戳到他嘴里,然后向着右脸只一划,然后秦吉安看上去就像歪着嘴在笑。血从脸上流下时,他又昏了过去。

  有几个递过鞭子,拿着刀子的家伙脸上现出不忍的神气来。我忽然明白,他们之所以要用我这个外来的大夫,其实是因为秦吉安在义军中名声很好,他们不愿寒了其他人的心。我以为,秦吉安对得起他的名声。

  我俯下身去,朝他裂了缝的嘴塞了颗药丸,救醒他。在又一轮拷打之后,我仔细检查了他,然后告诉拿着刑具等着的人,这个人已经死了。他们屈尊亲自翻了翻这个满身血污的人,确定他已没了气息。于是叫了四个人,把他抬到一辆破车上,拉到乱葬岗埋了。

  在被恐吓了一番之后,领头人开恩说了一句:“滚出去。”

  我离开那间血腥屋子,在大雨里吹着冷风透口气。

  略微等了一会,埋人的四个人回来了。我便悄悄避开了人,赶往乱葬岗。我相信下着这么大的雨,那四个人绝不会舍得淋雨又费力气去为他挖个坑。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好心,那倒也是秦吉安造化,他今后再不必受苦。

  我从乱葬岗的坟堆、死人和野草中把他捡回来。为了防这种地方常见的红眼睛野狗,还特地带了根又长又粗的棍子。最后没有用到,可能因为狗也不喜欢淋雨。这使我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事,秦吉安可能会被野狗撕碎,他活到现在不容易。

  冒着雨,我将秦吉安背到一个采药时发现的山洞里,生了堆火,打开油布,拿出干的布,一堆药瓶子。

  为他擦净身体,上药包扎之后,我在火上烤一根针,就在这时,他轻咳两声,醒了。

  “这是哪里?你又救了我一回?”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是。”

  “你这般文弱,是怎么救的我?”

  “我喂你吃了颗龟息丸,使你假死,等他们将你抛到乱葬岗,再偷偷将你拖到这里。”

  “竟还有能使人假死的药丸,真是稀奇。穆历说得没错,你可真是厉害。多谢了,我又欠兄台一命。”他笑道。

  那颗龟息丸其实是为了救县令而配制的,可惜没来得及给他用上母乙就杀过来,好在终究还是救了另一条人命。我叹了口气,笑道:“可惜,你醒得不是时候。”

  “为什么?”

  “我正要把你的嘴缝上,既然醒了,就得忍着疼。”

  “离我远点,我不缝!”他盯着那根针,在熬过来各种苦心制造和使用的刑具之后,他对一根小小的针发抖了。

  “不缝,那嘴未免太大了。”盯着那根针说。

  他想了一会,说:“还是缝吧!”再想了一会,又说:“华佗不是鼓捣出了什么麻沸散吗?先给我来点呗。”

  “你想得倒美,这鬼地方,我上哪弄麻沸散,□□倒还有,要吗?”

  我持着那根在火上烫过的缝衣针,小心穿过他被割裂的嘴角,第一针过去,他额上渗出冷汗,青筋暴起,好在仍旧一动不动。“忍住!”我最后对他吩咐一次,开始第二针,眼中只剩那条血肉模糊的裂缝,皮肉终于被缝合起来,包上纱布时,我不由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也出了满头的冷汗。

  “你就不能像个娘们一样轻点吗?”他抱怨道,张口时牵动伤口,痛得抽了口冷气。

  “你最好少说话。”

  按他从前的脾气会回嘴,但现在只用鼻子哼了一声,倒还算听话。

  “在这里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我为他生了堆火,收好东西,离开这里。

  雨已停了,急匆匆的采了些草药后,想着反正我与这里其他大夫并不怎么来往,周围识药的人不多,便随手扯了些野草凑数。路上遇见几个人,打了招呼,回那间漏风屋子去了。

  之后几天,我每天一大早都要上山去采药。

  忽然听见他痛哼一声,转过头就看见这曾经的秀才竟把药酒喝下,嘴角已经缝合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混着他嘴中的酒液将纱布染红。

  “你疯了?”我一把抢过酒瓶。

  “痛快!真痛快!”他仰头,想要大笑,却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又痛得龇牙咧嘴。

  “你以前真是个秀才?”我忍不住问。

  “不但是个秀才,还是个不怕兵、不怕匪、不怕官、不怕管。动得了笔杆子,使得了刀把子,又臭又硬的秀才。”

  “又臭又硬?当真把自己当茅坑里的石头了。”我想重新为他包扎伤口,却被一把推开。

  “还是快些生火吧,我都快冷死了。”

  “好。”

  “等等,你先把我移过去一点,靠着这块石头咯得慌。”

  “好!”

  “再等一下?”

  “又怎么了?”

  “还是先弄点吃的来。”

  “好~”

  我生着火,秦吉安靠在岩壁上一点一点往嘴里塞着肉块。

  “反正我已经欠了你两条命,也不怕再多欠点。兔肉吃腻了,你下次就给我带点别的呗!像鱼啊、獐子肉之类的哎,你猎得了鹿吗?”

  “是不是还得给您老人家打只老虎来?”

  “那倒不用,我怕你扛不动。”

  好容易生好火,我瘫坐在还冷冰冰的石头上。他烤着火,十分惬意。

  “你说你一个秀才,好好的学人造什么反,在家里待着,烤着火,喝点小酒,不是挺好吗?”我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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