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邋遢。”我在心里又叫出声来,竟忽然不忍心她死,但随即清醒过来,直骂自己色迷心窍。
那个驼背,原来是叫做李云书,原来也不是个驼背。他直起身来,急急奔到云夫人身边。
“你救我,我不想死,还不能死。”云夫人躺在李云书怀里,断断续续说着,声音微弱。李云书低头默然听了良久,最后说:“你不会死。”
“裳儿,不要怕。”云夫人倒下去,莲若捂着自己的伤口缓缓站起来,面对寿昌公主凄然一笑,随即与她倒在了一起。
我听见寿昌公主轻声唤莲若“襄姐姐”,听见她们相拥着哭泣。
我朝莲若和寿昌公主爬过去,想看看她们伤得如何,却被李云书拎到云夫人身侧。
“救她。”他丢下一句话,便走到那对浑身是血,相拥哭泣的姐妹旁边,拔刀架在她们头顶。
☆、美人之死
可李云书再如何威胁也是无用。云夫人仰面倒在地上,尖刀刺入她左胸,她应当已经感到窒息,所以大口大口吸着气,而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到她胸腔的剧痛。
她口中吐出血沫来,只有手指还能勉强移动。她活不成了,而且还要受尽苦楚。我轻轻触了一下刀柄,刀身已完全没入她身体,若将刀□□,她便立时死了,立时解脱。可我不能,李云书要她活。
“她快要死了,我可以救她。”我挣扎着起来,对李云书说谎。“只要你照我说的做,这里太暗,先带她出去。”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弃了莲若和寿昌公主,按照我的吩咐抱着云夫人离开阴湿的地牢,我在后面一瘸一拐跟着他。到了此时,他一定后悔那几脚没踹轻一些。
走上地面后,李云书一脚踹开最近的房门,一对正在交合的男女被吓得不轻,然后连滚带爬的被他赶了出去,但愿那男人已经有了子嗣。
云夫人被放在柔软又有些肮脏的床铺上,脸色灰白。
“救她,否则我活剐了你!”李云书将我拖到床边,厉声恐吓。
“她的脸,怎么,怎么会这样?”我伏在床边,刚稳住身子,就看见云夫人那张俊俏而稚气的小脸片刻间长出不少皱纹,颇有些骇人。
“李云书,我的脸,我的脸……”尖锐的声气自云夫人的红唇间喷出,一双眼慌乱又绝望。
“没事。”李云书抢上前来,轻抚她那张诡异的脸,柔声安慰道。然后拿着刀子就往自己腕上划去,挤出鲜血来,喂进云夫人口中。
我细细瞧去,见他腕上密密麻麻都是刀痕。
云夫人喉头滚动,吞咽他的血,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解下去,变得光滑细腻,与少女无异。
李云书的血有这样奇效,用在一个将死的女人身上,着实浪费。
我正自可惜,李云书却脸色突变,猛地倒下去。与此同时,床下探出两颗黑乎乎的头来,我这一惊不小,急向一旁退去 ,再定睛细看,原来是原君游和孔阳。
方才趁着李云书专心给云夫人喂血的功夫,这两人竟在床下配合,一起挑了他脚筋。
孔阳手脚麻利地爬出来,转个身,挟持了云夫人,威胁李云书。
“你们躲在这床下,那么,方才那一对男女——”当此生死存亡,万分危急的时刻,我却矫情地记起方才从这床上爬出去的赤条条一对男女,老脸一红。
原君游一听,一张俊脸亦是涨得通红。孔阳却是面色自若,风轻云淡地瞟了我一眼,又去看摊在地上的李云书,从容道:“你自己将右手手筋挑了,否则,我就划花这女人的脸。”
“竖子安敢!”李云书怒喝。
孔阳立即试了试,轻轻巧巧,在云夫人脖子上留道浅又长的口子。
李云书心痛不已,惨然道:“不要伤她,我做什么都行。”
眼见祸患将除,原君游却跳出来说教,试图说服孔阳,抓了人家至爱亲朋,威胁人家自残,那是坏人才干的事。作为三侠五义好青年,我们应当把人放了,然后挑个风和日丽的天儿,山清水秀的地儿,单挑。
这是我和孔阳唯一一次站一道儿,一记白眼将姓原这小白痴翻回去。
都偷袭暗算了,还讲究这个?
李云书见已无回转余地,便乖乖持刀朝右手挑去,我见此心念一动,猝不及防间,一道寒光就朝孔阳刺去。与此同时,原君游扑上前去,挡在孔阳身前,那一柄掷过来的尖刀斜斜插进他后背。
孔阳睁大了眼,看这一幕,微张了口,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终究什么也没出口。
好在李云书是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掷出匕首,劲道上打了折扣,原君游无性命之忧。
李云书见此脸色灰白,长叹一口气,惨笑道:“事已至此,我死便是,不要碰她。”
“好,你死,我立誓不伤这女人。”孔阳平静道,指天立下个恶毒至极的誓言。
李云书便将另一把尖刀掷进自己胸膛。
孔阳见此,扶住原君游,离了云夫人。
李云书尚余一口气,浑身是血,又爬到云夫人身边去,“对不起,我没用。”他双唇颤抖。
“不怪你,你这一生都只为了我,不值。”云夫人双眼无神,有气无力道。
“值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十七岁,正在欺负几个奴隶,他们越流血,脸色越难看,你就笑得越肆意,越好看。那时,我就发誓,一生一世都要守着你。”垂死的□□对着垂死的云夫人,温柔地诉说他阴沉的爱恋。
云夫人唇角浮起一个浅淡的微笑。
我见此不以为然,以为这李云书也忒没品味。别人都是对着个正在扶危济困,尊老爱幼的良家妇女一见钟情。他倒是好,跟个正作威作福的小妖女瞧对眼。
隐隐传来笛声,我在笛声里想起景川来,他已经死了半年,尸骨还未下葬。
云夫人似乎也在这笛声想起了某位故人,回光返照,睁大她依旧如少女般的眼眸,紧紧抓着李云书的手:“是他,他回来了。这是他的笛声,你快些带他来见我。”
“好,我马上带他来见你,你先睡一小会,睁开眼就看见他了。”李云书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她在这笛声里似乎也心满意足了,安心睡过去。
这个蛇蝎美人就此死了。
因那不合时宜的笛声,这害了许多人的妖女死时竟带着笑,勉强算作得了个善终。这令我有些气闷,笛声停时,与原君游相互搀扶着出去,打算将那人大打一顿,一出胸中恶气。
一把推开门,怒气冲冲朝楼上望去,却见吴十三立在栏杆旁,右手持着笛子,左手搂着个年轻粉头调笑。
“哟,两位兄台怎么这副模样?莫不是付不出嫖资,给龟奴欺辱了一番?”吴十三饶有兴致地玩赏我与原君游的倒霉样后笑问。
“你倒是好雅兴。”我没好气回了句。
“怎么?你认得他。那咱们打是不打?”原君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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