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禹辰眉头紧锁,道:“婉儿别说什么瞎话,你不会死!”
老鸨在一旁只觉心都快碎了,她顿足道:“没用的东西,请个大夫,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时秋菊挤进人群,向吴越招手道:“吴越快来。”
吴越哪里舍得丢开婉儿,问道:“姐姐何事?”
秋菊无奈,只得说道:“白公子刚刚来,约你申时到鼓楼一见。”
说着她瞥了一眼朱禹辰,没再说下去,右手却不自觉地摸了一把左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子。
朱禹辰回头望了她一眼,没开口说话,吴越问道:“白公子约我?”
秋菊道:“不是他,他也是受人所托!”
吴越心思敏捷,心念一转,便知是谁,她蹙眉不语,却听婉儿轻轻说道:“妹妹,或许有要紧事,你让小满陪你去一趟罢!”
吴越迟疑不语,婉儿又道:“公子在这里陪我便是。”
朱禹辰仍是不语,看一眼吴越,吴越忽想起一事,当下说道:“那吴越去去便回。”
说完依依不舍放开婉儿的手,出门而去,小满自是跟在后头。
婉儿目光随着吴越出门,幽幽叹了口气,低声对朱禹辰说道:“公子,婉儿生不逢时,只恨没能早些见到公子。”
说着又淌下泪来,朱禹辰缓缓坐到床沿边,拿起帕子给她擦泪,低声道:“说这些干什么?”
婉儿一脸凄苦无奈,道:“我十四岁便被卖入青楼,十九岁才遇上公子,其中苦楚,公子哪里知晓!”
周围姐妹虽早看不惯婉儿骄横,可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句句话落到众人心坎上,不由都眼圈红了起来。
婉儿再长叹一口气,悠悠说道:“还是妹妹福气好,第一次便跟了公子,算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婉儿日日周旋于其他男人,可心里只装了公子一人,婉儿对公子……”
话到此处,已是哽咽,朱禹辰心头明白,她也想和吴越一样成个自由之身。
眼见婉儿眼巴巴望着自己,朱禹辰不由心头一软,伸手握住婉儿的纤纤玉手,道:“等你病好,我便——”
话未说完,只听得一阵脚步声急,秋菊声音又急急传来:“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快快让开!”
众人回头看见秋菊已奔上楼来,后头跟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面容清瘦,一双老鼠眼,头顶一张青色方巾,正是胡大夫。
胡大夫是医学世家,祖上曾给玄宗皇帝开过方子,花满楼的姐妹生病,请的都是他。
老鸨忙对众人道:“大伙都出去吧,让婉儿清静清静!”
当下众人走出房去,屋内便只留下老鸨与朱禹辰。
胡大夫将药箱放在一旁,瞧一眼气若游丝的婉儿,随后伸出三根指头,搭在婉儿右手脉博上。
半晌,他缩回手,老鸨忙问:“胡大夫,婉儿这是什么病?”
胡大夫笑道:“姑娘脉象浮躁,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虚,想必是思虑过多,积劳成疾,我开张方子,吃几天便没事了。”
老鸨松了一大口气,连声念起了“阿弥陀佛”,随后又道:“辛苦胡大夫开方子,我去给你泡壶雪片来。”
胡大夫连声道谢,走到一旁写方子。
朱禹辰对婉儿道:“你瞧,我早说过,你会没事!”
婉儿点点头,直觉全身半点力气也无,当下握着朱禹辰的手昏昏睡去。
☆、臣相训婿
一连数日,楚子暮心中一直惦着白展元所提纳妾之事。这日吃过晌午饭,他一人回到书房,正自心神不宁,却见白展元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楚芷暮忙问:“如何?”
白展元哈哈一笑,将手中折扇一展,坐到椅中,道:“我早说过,芷暮兄一表人才,哪有姑娘不爱之理!我刚亲见了吴越姑娘,她已然答应赴约。”
楚芷暮大喜,一揖到底,正要开口相谢,却见一名家仆匆匆走了进来,说道:“姑爷,老爷请你去他书房。”
楚芷暮心头一惊,只好让白展元先在书房等着,自己匆匆往岳父书房走去。
孟臣相书房位于宅子东侧,冬暖夏凉,屋前植了一大丛芭蕉,苍翠欲滴。
楚芷暮走到门口,整了整衣冠,心下思忖,也不知岳父为何突然要见自己,迟疑半晌,伸手敲门,却不见里面有人应答。
楚芷暮寻思岳父年事已高,当下再敲两下,终于听到里面传来岳父声音:“进来。”
只见宽大的屋内横着两排楠木书架,孟臣相家学渊源,将祖上留下来的各类书籍放在上面。
屋子靠窗是一张大的金丝楠案几,左边摆了一只一尺来高的“山林书香”寿山石,端庄大气,是去岁臣相五十大寿皇上御赐之物。
右边则是一只十二指鸡翅木笔挂,旁边放着一只端溪浅雕山水砚。砚旁摆着一本翻开的书,用一只紫檀镇尺压着。
孟臣相正站在桌前看一幅画,似浑然不觉有人走来,只一直细细地看那画。
楚芷暮恭恭敬敬行礼道:“岳父大人,芷暮来了。”
孟臣相似是充耳不闻,低头只顾看画,却不理他。
楚芷暮等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叫道:“岳父!”
孟臣相依旧没有抬头。
楚芷暮十分尴尬,进退两难,再挨了片刻,只得再走上前一步,硬起头皮说道:“岳父见芷暮,不知有什么事?”
孟臣相“哦”了一声,慢慢转过身来,缓缓说道:“芷暮,你来了?”
楚芷暮答道:“是。”
孟臣相沉着一张脸,无半丝笑意,盯着楚芷暮打量片刻,说道:“你来。”
楚芷暮应了一声,见他这般模样,心头不免七上八下起来,他快走上前去,孟臣相指着那张画说道:“这是今日左侍郎送我的一幅画,你来瞧瞧,怎么样?”
楚芷暮心中一宽,自己向来对书画鉴赏颇有见地,朝中同僚常邀自己赏品书画,当下走上前去,细细向那画瞧去。
但见那画中,一轮明月之下,一男子手执长笛,迎风吹奏,旁边一美人翩翩而舞,身上绿衫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美人大半张侧面入画,微睁双眸,巧目流盼,似语非语,妩媚动人。旁边一块顽石,顶端数朵盛开牡丹,底下几丛水仙,暗吐幽香。
楚芷暮细看片刻,方才说道:“岳父大人,这幅画用笔沉稳老辣,石头、花茎的画法酷似写石鼓文所用之线条,古朴遒劲,花朵鲜艳夺目,设色浓丽。这美人线条细腻,闲恬而妩媚,迎风而立,飘飘欲仙,整张画动静相应得彰,浑然天成,实乃上品啊。”
孟臣相嗯了一声,微微点头,问道:“你可知这画中美人是谁?”
楚芷暮又向那画仔细瞧去,只见右下角题了两句诗:“爱子临风吹玉笛,美人向月舞罗衣。”
正待向题跋瞧去,突然心中一动,答道:“莫非这画中所画之人是西晋石崇与绿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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