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繁轻轻推了推我的脑袋,似乎想看看我怎么了,可我却死活不愿把头抬起来,往他的衣服上使劲蹭了蹭。云繁身子明显一僵,哑声道:“阿菱,你不要乱动。”
我将鼻涕眼泪蹭干净了,便挣脱开他,道:“夜深了,我要结束梦游,回去睡觉了。”
他握住我的手,道:“我送你。”
于是,仅仅在拐过了一个转角之后,云繁就将我送到了门口。我低着头,道:“明天见。”
半天没听到云繁说话,我迷惑地抬起头看他,他笑得云淡风轻:“真希望明天不要到来,因为我有点害怕,今晚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一个梦罢了。”
我弯起眉眼笑道:“就算是梦,以后,我们也会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梦。”
冷冷的月光照在云繁含着笑意的脸上,晕开薄薄的暖意,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一年,百丈崖边,玉兰花下,那个手执长剑,着水墨青衫的翩翩少年,笑着对我说:“此去经年,花期犹在。”
☆、山雨欲来
离开荒原后,我们又相继去了广陵露仙台、巴巫森林和漠北荒坛等地,烈炎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为我们赢来了不下于五万的精兵强将,加之一直忠实于他的旧部兵马,总共有九万多兵力。这近十万的兵力,都在暗中从魔界各地慢慢涌向长风。
在漠北荒坛时,烈炎就已得到褚衣传来的消息,魔界大军已经攻下了不周山,七日之后,壑川会带领王城大半的兵力前往九重天,与仙界做殊死一搏。拿下了九重天,就等于摧毁了整个仙界。而到时候,仙界已败,人界自不在话下,壑川就可彻底实现他的三界一统。
烈炎与九重天的部署,则是在七日之内,让魔界同盟军从三面出击,包围长风。长风是壑川白虎使时期的统治地,亦是他的根基所在,他只调出了长风三分之一的兵力,作为他的亲信军队出征仙界,而留下了七万魔军驻守。壑川甚至打算在统一三界后,定长风为新的王城。所以,一旦同盟军进攻长风,壑川势必会回来救援,而让梼杌、穷奇二兽坐镇九重天之战。可只要壑川撤军回来,一心二用,在两处的战斗力势必都会削弱。
烈炎已经暗中在魔界各地散布了谣言,说是壑川在打赢这场神魔之战后,会向两大凶兽献上三万魔军作为贡品。所以现在,埋在所有魔族心里的,不仅仅是战争带来的疲倦,还有悄然而至的猜疑和恐惧的种子。在最后的战役到来之前,我们先要去一趟王城,将被抓去黑河地洞的仙界的囚犯都放出来。因为去长风也要途径王城,所以烈炎便暂时与我们一起。
在抵达王城的前一夜,我们先歇在了附近的焦山。因为此时壑川尚在王城里,我们还不敢贸然进城。而这晚,凤凝却来了。
凤凝来的时候,烈炎、云繁和褚衣正在商议决战事宜,杜衡和我坐在一边听着。杜衡之所以只听着,是因为他说不了话,而我只听着,是因为我说了话他们也不搭理。其实我本来应该是和望遥、秋槐一起在周边巡视的,但迫于望遥毫不掩饰的对秋槐深情注目的眼神的压力,我还是决定自觉点,主动以腿酸为理由回到了营地。
我不知道是凤凝自愿来的还是被胁迫来的,因为她从露面起到坐在我们身边参与讨论,就没有过一刻好脸色,我甚至悄悄地跟烈炎提了一句,凤凝是不是壑川派来的奸细,烈炎愣了下,朝凤凝望过去,她正坐在火堆边,将一根已经被烤焦了的木棍放在火上反复烤。
烈炎道:“是秋槐将凤凝拉到了我们这边。秋槐对凤凝不仅有知遇之恩,更有救命之恩,凤凝对秋槐也一直忠心耿耿。她若想出卖我们,我们现在已经提前见到壑川了。”
我道:“也对,她若真是奸细,这演技也忒假了点,应该跟云繁好好学学。”
烈炎眸里浮光一掠,就像是鸟儿飞离枝头,柳条轻拂水面,这一瞬的眼神,令我想起了杀零渡。我不自觉地往后趔趄了一步。
烈炎微微一惊,伸手欲扶我:“怎么了?”
“不用扶我。”我打开他的手,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我没有事,我……我去那边找凤凝说说话。”
烈炎伸出的手还停在那儿,我侧身绕过他,径直向凤凝走过去。
凤凝见我在身边坐下,也不说话,换了一根木棍继续放在火上烤,待新的木棍也快烤焦时,才道:“枉我当初那么信任你。”
我有些抱歉:“对不起,我们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凤凝对我的话恍若罔闻,自顾自说道:“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骗我?把我骗得团团转很有意思吗?你开心吗?”
我“啊”了声,凤凝依旧没反应,我却反应过来,原来她说的“你”是指望遥。于是我劝慰她道:“望遥也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他要是不说谎,估计你们当时就把他劈了。”
不知我说的哪个字刺痛了凤凝,她突然扭过头狠狠剜了我一眼,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知道什么!”
我一时呛住,竟无言反驳,原本望遥的风流韵事确实不该我管,但事到如今,我既已知秋槐便是姐姐,而姐姐与望遥,本应是两情相悦,我就不能忍受姐姐之外的其他人在他们之间横插一脚。况且这个凤凝,亦非纯善之辈。于是我道:“你要相信我,望遥不是故意要骗你,更不是故意要骗秋槐。”
凤凝冷冷地看着我:“和朱雀使有何关系?是我把他带回了墨丘,让他成功混入魔界,朱雀使也不过是听了我的罢了。”
我道:“怎么没关系?望遥一直偷偷思慕秋槐,他伤了秋槐的心,自己便更伤心了。”
凤凝果然脸色大变,呵斥我道:“你不要胡言乱语!”
我无辜地摊摊手:“我可没有胡言乱语,望遥对秋槐的心思,当初在王城时我就看了出来,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凤凝语塞,良久,冷笑了声,道:“他们仙妖殊途,怎么可能在一起?”话一出口自己也怔住了,她的嘴唇颤了颤,又沉默地低下头。
这时,云繁走了过来,我招手问道:“望遥和秋槐呢?”
云繁道:“还没回来,杜衡和褚衣正要去替他们。”
凤凝忽然抬头望着云繁,问道:“你是他的哥哥?”
云繁有些诧异,点了点头,凤凝紧接着问道:“你弟弟现在若爱上了一只妖,你会反对吗?”
云繁的眼睛瞪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他很少这样瞪着眼,足见他是惊讶到了怎样的程度。他瞥了我一眼,我迅速摆出一副愁苦之态摇了摇头,又焦急地朝远处努了努嘴。云繁的悟性相当之高,就在这短短的一瞥之后,他似乎心领神会,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以前就爱上过一条青蛇,我就差没打断他的一条腿了。不过……”
凤凝立刻紧张地问道:“不过什么?”
云繁道:“不过在那之前,他还为了要娶一个凡人与我们闹翻了脸。当时那凡间女子已经怀了望遥的骨肉,我们不得不同意这门亲事。可就在成亲的前一天,那女子却突然投河自尽,因为她无意间发现了望遥在与她山盟海誓的同时,还与一条青蛇纠缠不休。虽然那女子被及时救上了岸,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没了。她伤心欲绝,只留了一封书信就悄悄离开了。女子走后,望遥深感对她不起,就与青蛇断了情,听说那条青蛇还因伤心过度而一夜白头。不久之后,望遥又对瑶池的仙女小玉一见倾心……总之,我这个弟弟啊,风流不羁,情债累累,真是让我伤透了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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