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翼听他问这话,便敛起神色来,也小声道:“我自有打算,你莫要多管。”
丁煜吸口气,“你若觉得阿黎背后没人,那你就错了。只要有我和卿卿在,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玩弄她。到时候你升了官,越来越发达,别忘了说要把保护她一辈子的话。你若辜负她,报应就是这辈子别想再见到她。”
说着这话,昨晚上醉酒时候的事情又零星想起来一点。沈翼也还记得自己那时的豪言壮语,他看向丁煜,不与他攒这口气,只是很平静地说:“我不是你,说过的话自然作数。若我食言,到时候任你和韦卿卿刮了我。”
丁煜冷哼,“刮了你都是轻的。”
这么把话呛完了,走到夹道尽头。抱拳礼别,各上各的马车,各回各的居所。丁煜出宫门,往城东的丁府去。沈翼出宫门一直往南,还往营地去。他掐算着日子,今儿不回家明儿也得回家。他在外头漂泊了这么多年,回到京中也没有住在家里。要尽孝,便只能隔段时间就回家看看。当然,为家里买这买那置办东西,也都不在话下。
而丁煜与沈翼分开后,自己靠在车内厢壁上,只顾怔目出神。昨晚的一顿酒喝得他七荤八素,今日带着伤在任上,事情也是办得心不在焉,难以专心。他以君子之心不嫉妒沈翼得皇上召见之事,只想着,沈翼以后若真能平步青云,也还希望他能善待姜黎。
想到这,丁煜便闭上了眼睛,觉得想无可想。其实他根本没有立场要求沈翼怎么样,那些话都是顶着厚脸皮说的。无权无势,力所能及的事情少之又少,着实让人无力。
回到家的时候下马车,自回自己的院子里,丁煜便把这些事往脑后抛了抛。韦卿卿见他回来,欲从炕上起来给他更依,却被翡翠一抬手给拉坐回去了,自己过来服侍丁煜,嘴上还说:“你就歇着罢,还逞能呢?”
丁煜听着这话,自然听得出话里有话,一面脱官服一面看向韦卿卿,“逞什么能?”
翡翠接下他手里的衣服往屏风上挂去,说:“今儿再怎么样,我都要把话说出来。咱们奶奶没那等子差劲,不该天天儿受这些委屈。就算韦家没权没势,到底也富贵。怎么以前像个亲人似地处着,结了亲家了反倒生疏了?”
韦卿卿看翡翠要一吐为快的样子,自然拦她,让她,“不要说了,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
“才刚就叫人去了。”翡翠挂好衣服从屏风那侧过来,然后忽然去掀开韦卿卿的裙子,拉起她的裤管来,看着丁煜道:“大爷您瞧瞧。”
翡翠的行为吓得韦卿卿一跳,忙把裤管裙子拉下去,厉声斥一句:“要死!”
她动作虽快,但膝盖上两团紫印子还是落在了丁煜眼睛里。他便自己又过来,拉起她的裤管来,皱眉问她:“怎么回事?”
韦卿卿又把裤子拽下去,拉丁煜起来,云淡风轻地说:“没事儿。”
翡翠在旁边却不住嘴,开口道:“是太太罚奶奶在佛堂里跪的,跪了半日。早上晌午全部没给吃饭,也就跪完了回来才得口吃的,喝口水。”
丁煜眉头蹙得紧,看向翡翠,“好端端地罚跪做什么?”
韦卿卿看翡翠还要说,自己斥她出去。翡翠偏不走,只道:“奶奶你要撵我,我说完了你撵就是。丁家这日子,我看着也过不下去。十年媳妇才能熬成婆呢,你熬得过去么?”说罢了看向丁煜,“这是大爷您祸害的,昨儿晚上出去吃酒,吃多了在外头留宿,太太怪我们奶奶不能相夫教子,带坏了您。您眼上那伤,她也怪到咱们奶上。咱们奶奶嫁到你丁家才几个月,受了多少委屈了?她不说,你也就真的看不见?谁不是爹疼娘爱养大的,嫁给你做媳妇,就要受这些罪?平日里我们奶奶哪怕说错一句话呢,都要挨训斥半天,至于的么?都是一家人,奶奶该伺候的该做的,都尽心尽力做了,到底要把人逼成什么样子?若说揣着心眼对她也就算了,可咱捧得是一颗诚心哪,她怎么就不能谋个婆媳同心呢?”
韦卿卿腿软起不来身子,只得沉声再呵斥翡翠住嘴,并叫她,“出去!”
翡翠看丁煜的脸色也因为自己的话变得难看起来,觉得自己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自闭嘴出去往廊栏上坐着去了。她是一时意气,把肚子里的话倒了干净,却不管丁煜面子上挂得住挂不住。
韦卿卿毕竟稳重些,这会儿自跟丁煜说:“你不要听翡翠的话,她今儿怕是吃枪药了。”
别人那么说他亲娘,且还是个下人,丁煜心里不可能没有情绪。但这会儿他不说什么,只耐着性子问韦卿卿,“我娘平日里真对你那样?”
韦卿卿看着他,想说圆和话瞒过去,但自己心里终归不舒服。她没有女戒女德里说得那般贤惠,她有情绪,平日里不跟丁煜说已经是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但要她说假话,还是说不出口,因就点了点头,又说:“你不用为难,大约就是我真的没做好一个媳妇该做的,我慢慢学吧。多受些调教,慢慢也就会了。”
丁煜的手搁在她肩膀上,半晌出了口气,“我得空跟太太说,让她对你别这么严苛。”
韦卿卿抬手覆在他手背上,“你还是什么都别去说了。”
丁煜不明白,“为什么?”
韦卿卿抿了口气,“这么说大约你会不高兴,你别当我是挑拨就成。假使你去说了,就等于是在护着我。与太太站在对立面,为我说她的不是,她心里定然不高兴。你平日里都在任上,在家的时候少,也不能时时都护到我……”
下头的话不必说得那么直白,丁煜听得懂,韦卿卿是怕丁夫人给她更多的刁难。丁煜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疑惑,与她说,“太太不该是这样的人。”
韦卿卿不想再就着这话题说下去,她与一个男人说他亲娘的不是,还能指望这个男人承认下来并与她一起说他亲娘的不是?这不可能。况丁夫人对丁煜和对她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丁煜大约还是不能认可他母亲是个刻薄的人的。
韦卿卿岔开话题去,使唤丫鬟去厨房拿晚饭,再不提这话。婆媳问题,是千古难题,她自己作为女人都弄不定的问题,她不指望丁煜能比她会处理,想都不敢想。
却说沈翼午后得召见入宫,姜黎看着他上马车而去,自己便回到帐里忐忑地等了半日。做什么都没多少心思,针扎了好几遍手指,也就丢开不做躺着去了。
阿香看她心神不定,自然问她:“怎么的了?”
那边儿如意这会儿也不拿自己做外人,并问她:“听说二爷进宫去了,是皇上召见,是么?”
姜黎不想说话,便拿个枕头把脸捂住,谁的话也不回。阿香和如意讨了没趣儿,也就自个儿一处做针线说话去了。阿香这会儿没事便打趣如意,问她:“你当真不回去了?拿着人家的月钱,躲在咱们这里自在。迟早一天被你家太太知道,到时看你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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