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_大件事【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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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待他从往日的事情中慢慢走出来后,才又问道,“那余里正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余里正所辖的小叶村因在最边界,离此处甚远,当时疫情初发时,余里正便禁止人员进出小叶村,是而小叶村并未受疫情的感染,也免于卷入这场斗争中。当时所有人似乎都将小叶村遗忘了,全赖得余里正治理有方,才保住了一村百姓。”徐鄂道,“一切都平静下来后,余里正便亲自到各个村落探问情况,这期间与我相识,从我这里了解到当日所生之事,便多有疑惑。”

  余里正言,那道人当初既搅得这里天翻地覆,此后定会再现身,到时定要让他伏法。“余里正常常援助那几个村落中幸存的村民,又和他们谈及当初之事,如今他们也都不再怨恨我等兵士,余里正曾让我回到村中去,这里已没有营帐了,我也再没有铠甲,可我……”徐鄂深深叹了口气,“我回不去了。”

  “你若不回去,才是对不起他们。”道君皱眉道。徐鄂望着自己长满老茧的手,“那晚我杀了三个人,整整三个人都被我推开,被我用矛头击中……”他忍不住掩面哭泣。道君见此也不忍,“这世间从没有一人是不曾犯过错的,待寻到了那道人,你便回去吧?”

  徐鄂定定地看着我二人,许久,点了点头。我等这才发现天已完全暗了,夜色四合,山洞外响起了阵阵蛙鸣。我和道君起身向洞外走去,徐鄂叫住我二人,“天色暗了,二位明日再走吧。”我点点头,徐鄂便从洞中取出火石,“山中无蜡烛,便只得烧柴照明了。”

  “我好久没有看过篝火了。”道君笑道,徐鄂听闻此言也笑笑,他面上的皱纹也少了许多。他也不过二十有余,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本不该像个朽坏的老人一般,山洞中孤独度日,他应该还有无数的抱负要实现,这乱世中,他应该保家卫国,他应该栖居村落,他不应该终日听蛙鸣,看日落。

  火堆很快便升起了,我擅长狩猎,拿了徐鄂的弓箭去山中打了几只野味,道君将它们都穿在木枝上架在火上烤着。徐鄂去打了水归来时,肉香味已融进了凉凉的夜色中。他吞了吞口水,“你们从江南来,竟也会狩猎这样的事?”

  我长叹一声,“吴越国也并不太平,哪里有安稳的地方呢?况且她,”我指一指道君,“她行过的地方可比你多得多。”徐鄂露出不相信的神态,我便也不再解释,兀自去看那肉烤的如何了。

  我饱食了一顿,又喝下一大壶水,这才接过道君递来的帕子擦擦手,“你的口渴之症似乎好了许多。”道君说道。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那奇怪的口渴症似乎果真已恢复了,愈发觉得不过是前几日水土不服,如今已无碍了。

  这夜星星很亮,在高山上甚至能见到清晰的银河,横亘在广袤的苍穹,散落出的星子时而短短划过天际,那一程,短又长。徐鄂用草木灰将火种拢住,“二位早些歇息罢。”我与道君明日还要赶回小叶村,便依言进了山洞歇息。

  第二日,马儿仿佛也为着与我们重逢而分外欢喜,跑了大半日也不见有疲态,午后回到小叶村时,它食粗草料也分外香。道君拍拍马儿,“多食些,一会还用得到你呢。”我又检查了一遍马鞍,忍不住再多叮嘱道君几句,“万事皆要小心。”道君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我还得去再食一碗小面呢。”我这才回到衙门的房间内。

  晚间与刘捕头约定的时辰快要到了,我独自去往牢房。刘捕头果真已侯在那里了,见我到了,忙迎上来,“我已搅扰得牢内只余数个侍卫了。”我点点头,“能不能救出张捕头和里正,就在此一举了。”

  趁着夜色悄悄潜入牢中,果然只有两名狱卒昏昏欲睡,刘捕头上前闲话两句,我便趁机将那二人击昏倒,取了钥匙便同刘捕头一同入内。牢房内那许多的村民大多都熟睡,偶有一两个听得声响,抬眼看到是捕头,便只当是循例检视,皆未曾疑心。

  刘捕头直接到了张捕头所在地,他二人应是白日里早通了气,我见此便独自前往里正所在的那间单人牢房。狱中湿冷,有水滴答下来发出声响,我突觉气氛不妙,转头看去,亦山举着蜡烛正跟在我的身后。

  蜡烛烧得分外明亮,又一滴蜡油紧接着滴落,亦山将手中的蜡烛递给身旁人,“钱公子,深夜又来牢中却是为何?”他周围人皆窸窸窣窣拿出武器,“你自恃武功高强,恐也不怕我这小小衙门中人罢?”

  “你不敢叫里正同我相见。”我道,“余里正一心为小叶村人,你却要杀他?”言及此,我便看到刘捕头搀着张捕头已走出了牢房门,“张捕头,你来说说罢。”我向刘捕头使一眼色,刘捕头立即拿了钥匙打开了余下所有房门。亦山见牢中人皆被放了出来,本欲发号施令擒住我,如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张捕头被关在牢中却还未受刑罚,只有些脱力,此刻也朗声道,“各位父老,”张捕头一向不动神色,此刻如此正言,便更使人信服,牢中人皆盯着他。张捕头一口气讲完“鬼神案”及“客栈杀人案”的□□,“亦山欲将我等所有人都归于他的控制。”他道。

  牢中响起议论声,却多是质疑之声,张捕头又道,“柳田……也是我杀的。当日柳田拒来衙门,亦山恐威严受损,便叫我除了他,胡财,”他看向其中一人,“你当知道柳田的腹部有一致命伤口。”胡财点点头,“那并非所谓‘天罚’,而是官刀所伤。”

  亦山半晌未曾言语,只高深莫测地看着这一群人七嘴八舌起来,眼神颇为玩味,我以同样的眼神瞥向他,“亦山,还不辩驳?”亦山捻起手中念珠,突然念起经来,幽深的走廊内回荡起低低的念经声,着实森森可怖。

  “砰。”众人向声源处望去,方才还声音最大的胡财,此刻直直地倒在地面。“天罚,天罚天罚……”亦山口中的呢喃化成了这二字的重复。诸人面面相觑,又惶恐地看向亦山,从一人开始,纷纷跪下向着亦山的方向磕头,“法师莫怪,法师莫怪……”

  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久久回荡。不愧是法师,当真是善于把握人心,我这样想着,脚步已经迈开。亦山牢牢地盯着我,像是看出了我的打算一般,命手下人将我拦住,不得靠近村民。可那几名衙门的小狱卒又哪里拦得住我,几个招式便将他们都打趴下,我抽出其中一人的佩刀,大喝一声“胡财!”便将刀口直指胡财的眉心。

  方才还躺在地上呼吸微弱,面似青灰的胡财一下子弹了起来,连连退后数步躲避我的刀。我不欲伤他,很快将刀收了回来,嗤笑一声,“亦山法师这天罚好生奇特,倒还叫人行动敏捷了许多。”

  在场稍有心思的皆明白了几分,原来胡财是装作受了天罚的样子,有意配合亦山故弄玄虚,这样看来,往日里那些神鬼之事,是否皆是亦山法师一手安排的呢?亦山见场中人面色变了几变,也不再念叨“天罚”,又道,“一切人事皆是天命,若有违背,天必杀之,诸位真是要逆天道而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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