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胭纪事_月裹鸿声【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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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说在了一堆太监心坎里,可以说是把他们模糊的恐惧化为理性的分析,最犀利地点了出来。

  “郡,郡主,那你可有什么办法?”一堆太监里,还是邓德全先绷不住,都这份上了,还装什么镇定?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爷,有办法就是神仙。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公公如果不想坐以待毙,唯有先下手为强,剿灭太子一党,才有一线生机!”

  “你,你这不是,废话吗?”刘福喜急得都结巴了,太监平时嚣张,靠的都是皇上撑腰,可实际上,太监手里哪有一丝一毫的兵力?

  “公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抓住漠北公主遇刺之事做文章,正好最近京城周遭有贼军作乱,公公就一口咬定是他们所为,说叛军势大,召集各地节度使进京勤王,各诸侯太守既然是公公召集来的,自然听公公调遣,公公唯有借用他们的兵力,才能与太子抗衡。”

  刘福喜听了,脸上似乎露出一丝喜色,但转瞬又阴沉下去,“可是……圣旨已经下了,太子明日就要就任大将军。”

  “明日,那就是还有一夜,今晚,公公就可发皇上谕令——真的也好,假的也好——用八百里快马送出,召集各诸侯太守火速进京!”

  叶莺吐出这几个字,带着自己也惊奇的,无比的冷静。他似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又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是什么?这是宁王最担心的事;这是什么?这也许是李天纲所说的帝都浩劫。说话时,那种天下大乱焦土千里的景象似乎已经浮现在眼前,却又带着一点点的侥幸心。然而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说下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地说下去。

  “今,今晚?”刘福喜问。

  “不错,今晚,马上!兵贵神速,时不再来,如果公公不能立刻做这件事,那就请立即将我捆上,送给太子。我将在九泉之下,看着公公如何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刘太监的脸一点点变白又一点点变红,直到听完铿锵的最后一个音节,然后下决心似的用力在桌上一拍,“拼了”

  ☆、第十二章 萧墙祸起

  天光未晓,城池安睡,却有焦灼的一众人裹紧披风,暗影般候在藏青色的城头,沙漏每一粒沙落下,在他们心头都重重撞击一次。

  太监们在搜刮与争宠之外,总算还有几件实事:长乐城的北门守卫,是他们的人。驿马就从这里发出,也将在这里等待回报。

  那些派出的驿马是否送达了消息?会不会在路上出什么意外?接到消息的诸侯们又会响应吗?离长乐最近的都有哪些诸侯?最先来的应该是谁?齐侯葛洪?明阳太守胡赞?溧水侯范武?不,他还是不要来的好,他好杀贪色的名声已经远传到长乐来了。越是焦急,这些胡思乱想越聚集在叶莺脑子里,挥之不去。

  终于,似远似近地,传来一阵马蹄。

  城头上所有小声抱怨寒冷的太监突然都住了口,一起睁大眼睛往城下看去,直到确认那真是旗帜,而不是草木黑影的错觉。

  “谁家的旗?”有微微颤抖的声音问。

  “双狮旗、齐侯葛洪,胡字旗、明阳太守胡赞,李字旗、河阴太守李易,飞豹旗、关内伯元强……”城头的守卫举起火把一个个报出名字,然而却停顿了,“还有一家,黑色金边猛虎旗,是谁的?”

  “驱狼侯项毅……”叶莺想了很久,终于想了起来,在他大约十岁的时候,见过这面旗帜。当时他对那满面沧桑的老驱狼侯的印象,像是从世界尽头来的,而今天,这面旗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点疑惑转瞬就被重生般的狂喜淹没了。“来了,来了……”刘福喜的眼中浮现巨大的光芒,本来公鸭似的嗓子更抖起来,“开门!快开门!”

  叶莺跟着他们下城,吊桥被放下,巨大而坚固的城门吱吱呀呀地洞开,展现出一条黑色的河流。他认出,队伍最前是齐侯葛洪的赤褐色巨牙双狮旗,侧后方是关内伯的人马阵列,接下来是两位太守,而最后,是那位陌生的驱狼侯,他们应该是先后接到勤王令,却在几乎同时赶到天宁关,便一起进来了吧。

  葛洪跨坐在马上,符合礼仪而又不失倨傲地一躬:“末将接到谕旨,前来勤王。”

  “将军忠心可鉴,不愧四世三公、忠良之后,”叶莺忙迎上去,代替那些说不出话的太监,道。

  “是是是,一切都仰仗将军了,”刘福喜才反应过来似的,忙过来招呼。

  事不宜迟,黑色的河流开始向城内流淌。叶莺站在一旁,打量这些来客,仪表堂堂的葛洪、满脸大胡子的胡赞、肥胖的李易、脑袋大得不成比例的元强,他们都比较常见,跟一两年前变化不大。然而到了最后黑色猛虎旗的时候,他意识到,老驱狼侯应该是死了,最前头马上是个魁伟而年青的身躯,厚重的铠甲与高大的战马让人尽力抬起脖子都看不清他的脸。而走到他的人马之时,不似前面还带着轻微的喧嚣,气氛猛地变得肃杀,马嘴都被黑色的笼头兜起,骑士的甲片在夜色下闪动幽微而冷酷的光泽,整齐又安静得骇人,让叶莺激动的心情突然说不出的一冷。

  不,这不重要,叶莺扶着心口对自己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剿灭后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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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少监?李少监?!”

  叶狄一边喊着,一边向掖庭的宫门移动。

  掖庭是宫里的监狱,关押的都是妃子、王子之类的人,所以总归不会像刑部大牢那么残虐的露骨,一般来说都还能让犯人有张舒服的床和不算太差的膳食。但今夜他睡得很糟,梦中回荡着喊杀声和血腥气,让他甚至半夜惊醒,宵夜也没有送来,所以他喊着少监的职位,向门口挪去。

  更奇怪的是,一直没有回响,直到他走到银栅栏的大门口向外张望,门口的金吾卫居然也不见了?

  他先是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那些朝值暮守的金吾卫居然像轻烟那样不见了,可是过了好一会,确定他们没有出现的迹象,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掖庭为求与其他宫殿富丽堂皇的风格一致,所有铁栏都是镀银雕花的,这大大减低了硬度,如果没有看守的人,大概一个女人花些时间都能弄断一根。

  于是叶狄就这么做了,钻了出去。

  月光微弱,雾气迷蒙,他开始走得小心翼翼,在树木的影子间穿梭,生怕被人发现,但走了足有半炷香时间,都没有见人,这既让他感到胆子大起来,却又带来一种莫名的忧惧:就算掖庭地处偏僻,这里也是皇宫啊。

  正当他这样想,远处传来一阵马蹄,他慌忙躲到土丘之后。那马很快近了,在他眼前掠过,并没有发现他,却几乎惊掉了他的魂魄:

  马上几名骑士棕褐衣甲,绝不是金吾卫!

  不是皇上卫兵的武士骑着高头骏马在宫中驰骋,他脑中浮现“江山易主”几个字。

  然而不可能啊,他被关起来才几天?就算有人作乱,又怎可能这么快地通过天宁雄关打进京城?但这并不是幻觉,因为更多棕衣的甲士从他藏身的林边呼啸而过,有一些带着浓重的血腥,还有一些夹着哭喊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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