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胭纪事_月裹鸿声【完结】(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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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珠愣了愣,然后恢复了平素的冷静态度,“以一易百,不是活该,但是值得。”

  “那么,如果是两个呢?三个呢?十个呢?……到底到什么程度,这个交换才‘值得’停止?又如果,这个女孩,是你自己,或是你的家人呢?”

  这次,连隐珠也未能马上应答,只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我也知道,很多时候,以少易多,是没办法的事,但是,看到那个马上要无辜去死的小女孩,我还是忍不住想伸手。这是因为……”苏龙胆说着,嘴角带了浅浅的笑,“你的出身,是被保住那多数人,而我的出身,是那个被牺牲的小女孩,这,应该是我们之间最根本的隔阂吧。”

  “但是,你说的对,项毅现在的位置,不容他过多考虑那些小女孩了,”龙胆最后这样长叹一声,“所以我也不会再插手,这两天东海隐约传来消息,怕是要开战了,到时一出征,项侯就交给阁下了……”

  说完,她没有等秦隐珠的回应,撇下她大踏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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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你怀疑那递话的纸条来自苍琴公主?”

  “除了她之外,我想不出别人,漠北文字那种下脚倾斜的方式,想学出来都是很难的,”阿九道,从贴身夹层中摸出那张纸片,递给叶莺。

  叶莺拜托过苍琴写信,对她的字体更为熟悉,虽然两次语言不同,但一眼之下,那种神似的感觉是错不了的。

  “如果真是她,我就想不通,她是出于什么目的,”阿九补充道。

  “或者她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保住你,”叶莺看着手里的纸片,低着头,眼中竟不争气地模糊起来,许久,才压抑下去,吐出这几个字。

  “保住我?为什么?”

  “很简单,她爱上你了。”

  “莺子!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只是个序齿低,没势力,少恩宠的弱小皇子,她看上我什么?”

  “如果爱上的是序齿、恩宠、势力这些,那就不是爱上你了,”叶莺抬起头,淡淡纠正。

  “这……”

  “阿九,你听我说。我面见过苍琴两次,两次她都提到了你。如果你了解她小时的经历,就不会觉得那么不可思议。她从小就被预订了要和亲,接触的都是大烨贵族女子那些东西,所以天真地以为大烨遍地都是那种风流倜傥又痴心不渝的翩翩公子,等着与她一见钟情。”

  “准确点说,也许她不是爱上你,而是爱上自己心中那个影像,”叶莺说这些话的时候,感觉也像用一把刀子在血淋淋地解剖着自己,“可是你,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成为一堵无辜的白墙,容她把心中最热烈的情节都在你身上投射一遍。”

  “但不管怎么说,这堵墙,始终是你,不会是叶环,也不会是项毅,现在对于我们来说,苍琴很可能是一个难得的、令人意想不到、却真心实意的盟友。我们如果能把握这点,也许能多上几分胜算。”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利用苍琴对我的感情?”阿九问。

  叶莺深深低下头:“如果可以,请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

  “叶莺啊……”阿九长长叹口气,突然转了话题,“我其实一直想问你,那次大祸的起因,苍琴真是你放走的?”

  很久,他才听到一个回答:“是真的……”

  “你一向谨慎,那次,却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应该……很喜欢她吧?”

  叶莺感到像被什么刺中了,有巨大的苦块梗在咽喉,许久,将脸别向一边,紧闭着眼睛:“现在说这些……太奢侈了……”

  叶狄的眼神很冷,像刀子一样划过他的面孔,同样沉默了很久,才说出意义模糊的一句话:“好的,我明白了。”

  ☆、第二十八章 自梳不嫁

  夜阑。

  秦隐珠在下榻处,桃红不知哪里去了,不过她倒乐得清静,这种时候,才得仔细将谋略得失捋上一遍。

  所谋之事有两处未达理想,一是国宴上那档事,可说“欲得一马,却射一獐”,本来想请那位九皇子入局——之所以是他,一则看他清秀少言,掂量不透,不如早早除去;二则因他与那位郡主关系似乎非同一般(他们可是没有血缘的),除去了他,为的是那郡主能死心嫁入项家。然而苍琴回报,手下人不能得手阿九,就弄了老八——真是自作聪明的安排,叶银那人,本来不足为虑,这一闹腾,反而急切不好对其他皇子动手。

  第二,则是与此相关的,那位郡主的走向。项毅知道项杰的事后,骂了两句,说让你去接触试探,谁让你去□□人家(当然,他说的时候,似乎应该没有想起自己跟当今皇后的事)。毕竟不算光彩,事情也就压下来了。

  至于其他部分,进展倒还顺利,连续几场惩奸除恶的大戏,对宁王的平反,水灾的治理,都给项毅挣得了一时无两的名誉。

  被遣出城的诸侯,虽说没有多卖力,但迫于皇命,还是合围了那位胆大包天的关内伯,在征讨中,他们会互相牵制,当战争结束,好歹也能找回传国玉玺,对这么大一个国家,玉玺长期丢失,显然也不是个事。

  至于东海王那边,也如同所料,叶彤没有回来庆祝新皇登基,所以朝廷已经发下明旨,准备征伐,项毅决定派出苏龙胆去打这一仗。打仗这方面她倒是不愁,苏龙胆对付那种毫无战争经验的皇子绰绰有余。稍有些担心的是后勤的问题,这个秋季欠收,前段日子又有多家军队驻扎在长乐,现在京城的米粮价格已经是往年三倍以上,如果再一筹备军粮,更要涨得出奇,到时恐生出不必要的□□,就算没有,也不利于项毅构建得来不易的声名。这要想个什么办法才好?

  秦隐珠一面思虑着,一面将男式的发髻打开,对着镜子,一个人梳通头发——她想事情的时候,惯喜欢梳头。

  对于女人,有个词叫“自梳不嫁”。

  她看着手里的梳子,突然想起这个词,竟不由得微微笑起来。过去的温情时光,短暂地插入冷酷的谋划。

  这只玳瑁梳,还是大姐送给她的。那个比她大十多岁的大姐,听说当初父亲得到时,由于是第一个孩子,尽管是女孩,还是尽多疼爱。

  大约也因享受到过短暂的阳光,大姐比其他几个姐姐,总是明亮许多,照顾多病的四姐,拘管淘气的小六,乃至送书和墨给当时几乎长在荒草里的自己。母亲之后,她曾经是很像母亲的人。

  然而,没几年,她就出阁了,嫁的也是小官之家。

  后来她还归省过一次,那一次,就已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原本像珍珠一样的光泽黯淡了,剩下只有鱼眼般的灰暗。她的夫君今天纳一个小妾,明天通一个婢女,婆婆挑剔苛责,桌上掉了一个饭粒,都能扯开一大篇教训媳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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