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辅拿出一个纯白小巧的小瓶子,他将瓶口对着那伤口稍一抖,瓶口处便倒出来些许灰色的粉末撒落在伤口处,不疼不辣的。给伤口撒上药粉后,张良辅又在她的手上缠了一层薄的纱布后温声叮嘱:“公主,伤口最忌沾水,这两日请公主尽量不要让创口碰到水,这样两三日后便可愈合。”
张良辅退出去后,俩人便赫然看到顿珠正含笑走了进来。
“原来你们姐妹俩都在,看来我来对了,正想邀你们一起去看杏花呢。”
赵莞和赵苓都站了起来,赵苓随即亲切地道:“顿珠姑娘也喜欢杏花?”
“我还好啦,不过今日看这杏花开起来的样子挺美的。这杏树可是兀术专门给她种上的,今日一朝花开,怎么能错过呢,你说是不是?”
听顿珠这样一说,赵苓有些想不透了。顿珠的语气和神情是那么的真诚自然,感觉不到一丝酸气。难道她就一点不嫉妒兀术对莞儿的情意?
赵莞请顿珠坐了下来,春喜给她递上了茶点。顿珠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吃起来,在感受到那点心的美味后,赞不绝口地直说好好吃。
赵苓和赵莞见她如此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慢点吃,我这里还有很多。这是我们那里特有的玉福糕,是春喜亲手做的。”
“真的吗?哇,你们宋朝的东西真好吃。”
她含糊其词地说着,待吃了好几块玉福糕下去后,终于感觉有些腻了,又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几口。
“我还以为你们出去赏花了呢,只是过来碰碰运气看你们走了没有?”
“正想去呢。正好你来了。我们一起去罢。”赵苓微笑地答道。心里不禁觉得这顿珠还真是可爱呢。
“好啊,那走吧。”
赵苓和顿珠兴高采烈地说要去赏花,赵莞却忽然安静了下来。她脑海里跳出刚刚兀术在杏树下说出的狠话。他说‘她不配拥有他所给的一切’。
这杏树是他为自己种下的,可他却说她不配拥有。而自己也说过‘消受不起、不稀罕’。即是如此,她还去赏什么花?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她迟疑地站了起来,讷讷地说: “你们俩去吧,我就不去了。”
赵苓和顿珠都奇怪地望向她,顿珠心直口快地问道:“为什么啊?这么好看的杏花不就是专门为你开的嘛,你不去看那不是辜负了兀术的一番心意。”
赵苓没说话,她瞧了瞧她被包扎的那只手,想起那支断裂的杏花簪,心细地察觉到了她隐藏在心底的心事,于是挽住她的手臂柔声道:“看这春光明媚的,出去走走可比闷在屋里强。就当陪姐姐走走,可好?”
赵莞听她如此一说,轻点了点头。三人便一前一后地出了屋子。
顿珠不停地在她们俩面前又跑又跳的,笑声更是不断。这样的她,真的跟从前的赵莞有几份相似 。以前每逢玉涧林的杏花开,赵莞就像只快乐的杏花仙子,穿了粉白的衣裳与姐妹们嬉戏于杏林花海之中,花影与人影溶为一体。
望着前面顿珠轻快的身影,赵苓禁不住望向身边的赵莞,不禁感叹道: “真想念从前那些日子啊。若能回到过去,哪怕只是一天,也死而无憾了。”曾经她们都是无忧无虑的尊贵的公主,何曾想到会有今日之祸!身为皇族中人的她们既是幸运的也是可悲的。幸运的是她们生在荣华富贵的帝王之家,尽享皇家的尊荣。可悲的是她们这些皇族中人很多方面都身不由己,反不如平常百姓那般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并且一但家国毁灭,便会轮为首要的战争牺牲品。
面对赵苓的感叹,赵莞没说话,她又何尝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想念曾经那些美好的时光呢。只是命运无常,也许是因为曾经过得太好了,所以老天爷在惩罚她们,惩罚大宋,惩罚父皇,惩罚曾经的娇淫奢侈……
“我看这顿珠姑娘率真无邪,对你不会有什么恶意,这样我更是放心了。”
“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倒是我不放心你。”
“今日本是高兴的日子,先不说这些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倒是你,我看一脸忧伤的模样,你跟姐姐说说是怎么回事?”
赵莞见赵苓追问,有些不自然地用手绺了绺自己的发辫, “没什么,只是思乡心切,想起了父皇和母妃。”
☆、第三十二章
“你可别骗我,我看你定是另有原因。我都忘记问你了,那杏花簪怎会断了的?是不是跟那四太子闹别扭了?”
“没有的事。姐姐别瞎想。我能跟他有什么别扭可闹,那簪是不小心掉落在地而断裂了,我心疼,所以小小伤心了一下。”
她不能把自己的心事告诉赵苓,这样只会害她担心而已。
“你既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了。只是你自己别太苦了自己才是。莞儿,那顿珠姑娘我看着不像个心机重的,你日后试着跟她好好相处。等我走了后,不至于你连个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也能让我放心你们俩不会因相处不好而对你不利。虽然我们痛恨金国人,但你我这样的弱女子也只能听天由命,顿珠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跟我们本是无异的,只不过生在不同的国家而已。”
“姐姐放心,我会的。”
“你别嫌我话多,你我姐妹不知日后还能不能有重逢的机会,所以总是攒了一肚子话想跟你说。”
“姐姐你别瞎说。我们一定会有相见之日的。”赵莞心里闪过一丝紧张,仿佛赵苓说的话要成为现实似的。
赵苓是在日暮时回庆园的,俩人整整待了好大半天。赵苓和顿珠都走后,又只剩她孤单单一个人了。孤独是可怕的,尤其是这种整日惶惶不安的孤独。
日子一天天过去,阆园里的杏花眼看着颜色一日日变淡,直至最后变成了纯白的杏花雨纷纷从树上飘落而下,与地上的泥土化为一体。
转眼进入了三月,粘罕就要回云中元帅府,而在他回去之前,要先将赵苓安排去上京。
赵苓走的这一天,天正下着浓浓的细雨。赵莞在春喜的陪同下来到庆园时,见门口一辆马车及十几个侍卫正候在门口。她走到赵苓的房门处,见她穿着束腰短袍加轻便小裤,身上披着靛青的斗篷,手中拎了一个包袱正从房里走出来。
“姐姐。”赵莞连忙迎了上去。
“莞儿。”赵苓拉过她的手, “姐姐要走了,你要保重自己。我到上京后,若有机会我便捎信给你。”
她点点头,“代我好好照顾父皇和我母妃。”虽然忧心与不舍,但此时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待俩人相携着来到庆园门口,除了一开始看到的那十几个侍卫外,还多了粘罕身边的一名心腹偏将,此人便是负责护送赵苓去往上京的。
俩人正依依不舍之时,便见到粘罕从里面走了出来。粘罕来到俩人面前,并对赵苓说道:“一路上会有专人护你周全。去到上京,也会有人给你打点好一切,你且放心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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