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元帅!元帅珍重。”说完赵苓向他福身拜别后,转身朝车轿走去。
这个时候忽见萧玉竹与顿珠也从园中走了出来,萧玉竹来到粘罕身边,并象征性地叮嘱护送赵苓的那个人,“好生照护赵姑娘,否则元帅唯你是问!”赵苓选择去上京正合了她的心意,一是没有了人跟她分享夫君的恩宠;二是赵苓这个眼中钉在去往上京后,哪怕有粘罕的照护,也断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真是一举两得。因此她心情大好,也假意出来“相送”一番。
赵苓朝萧玉竹恭了恭身,礼仪性地说了些告别的话。又向顿珠微微一笑,“顿珠姑娘保重,赵苓就此别过。”顿珠也笑笑,关切说道:“你也保重。路途遥远,要多加小心。”
赵苓上了马车,一只手打着帘子,一只手拉住赵莞,眼泪一颗颗落下来, “莞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赵莞紧紧拉着赵苓的手,泪眼模糊地点着头。俩人的手拉着久久舍不得松开,直到护送的人过来催促,俩人才极度不舍地松开了手。
姐姐赵苓也终是离开她了。现在这燕山府里,就只有她和春喜相依为命了。而自己将来的命运,又将是怎样的呢?
赵莞朝粘罕与萧玉竹告辞,正欲回身,见顿珠朝她走了过来,她向她露出一个笑脸, “我们一路回去吧?”
赵莞点了点头。
也许是看赵莞的心情太沉重了,一路上顿珠一改往日的唧唧喳喳,异常安静地一路默默随着赵莞的步伐走着,一句话也不多说。蒙蒙细雨如牛毛一样满天飞来,虽然打着伞,身上还是免不了被铺了一层薄薄的雨雾。
当赵莞发现三太子讹里朵从前方迎面而来时,顿珠已经向前几步迎到了讹里朵跟前,“姐夫是要去庆园么?”
“嗯,我有事找粘罕商议。你们这是?”讹里朵的目光已从顿珠身上转移到了她身后的赵莞身上。
赵莞也向前一步,正欲说话,讹里朵先开了口:“你是兀术身边的德玉公主?”
赵莞微微一福,“正是。赵莞见过三太子。”
讹里朵见她端庄有礼,露出亲和的微笑来,“公主不必如此多礼。”
与讹里朵相互见礼后赵莞便安静地立在了一旁不再多言,等待这一刻的偶遇快些结束。讹里朵深看了她一眼便将注意力收回到了顿珠身上,俩人寒暄了几句便相互告别,临走之时讹里朵还不忘叮嘱她们路上湿滑,小心行走。
赵苓走后过来两天,粘罕也带领随从及家眷回了云中。而赵莞接下来却是日复一日地过着如死灰般的日子。自上次和兀术在杏花之下吵架后,兀术便有意冷落了她,俩人已经很久未见面了。有时偶尔远远碰见,彼此也是视而不见。
与赵莞的冷战是否并未影响兀术什么,他依然和往常一样忙军务、习汉文、打马毬、外出狩猎等……狩猎是他们女真男儿平日最常做的事。女真早期的先祖们打猎是为了衣食补给,但现在的皇室贵族们打猎纯粹只是一种兴趣爱好。打猎是一种一举多动的日常活动,既能满足心理上的征服欲望,又能获得物质上的收获,最重要的是能在狩猎过程中领悟到很多的关于军事上的技能。打猎就像与敌人作战,需要极大的耐力与智慧才能打到好的猎物,与人交战也同样如此。女真在建国之前,还没有发明自己的文字,没有像汉地一样有各种兵书可供揣摩学习,但女真男子却个个都是能够勇猛作战的能手,这些才能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他们从小与猎物打交道中领悟出来的。
赵莞与兀术冷战的这段时日,顿珠倒是三天两头的往她房里跑,拉着她天南地北的聊。顿珠跟她讲了很多关于她们女真人的一些事情,像日常的生活习惯衣食住行啦,女真人的历史啊传说啦,与曾经辽国的一些恩怨啦等等。顿珠还缠着赵莞跟她讲宋朝,讲汉人,她对中原汉地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来,言谈之中像是对宋朝的人文地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可赵莞每每跟她讲起自己的国家与故乡,心里就忍不住哀伤不已。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地方,无论她用多美的语言,也无法形容它的美好!
春末夏初的某一天,顿珠告诉赵莞她和兀术的大婚已经定好了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初九。
他们的婚事是由金国天子包办的。现在金国的天会帝是金□□完颜阿骨打之弟完颜吴乞买。阿骨打死后,作为兀术几兄弟的叔父,完颜吴乞买自然替□□作主了侄子的婚事。徒单氏乃金国九大贵族部落之一,这九大部落是要世代与皇族联姻的。现在眼看着顿珠已经长成,兀术也年龄正当,是该成亲了。
大婚‥‥‥当听到顿珠亲口说出这个喜讯时,赵莞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痛了起来。可随即就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鄙视。为什么要心痛?有什么资格去心痛、去吃味?自己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呢?顿珠很快就要成为他的结发妻子,而自己,却只是一个卑微的俘虏。
她的脑子里纷纷扰扰乱轰轰的。想想她和兀术之间的种种,她的心,就好像长了一处溃疡,不会要了她的命,却始终在隐隐作疼。他只一味的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更多,可他,又曾想过给过她什么?又能给她什么?是能为了她不再与大宋为敌并善待被俘的宋人,还是能给她一个尊贵的名份?显然,这些他都不能。
赵莞和春喜从庆园回来时,在通往宜春园的路口处停住了。这里曾是六姐儿赵蔷和斡离不住的地方,现在换成了三太子讹里朵。她本是闲得无聊,于是携春喜一起想去庆园走走看看解解闷,虽然现在园子是空的,但至少还能回忆一下赵苓在时俩人在一起的时光。
而宜春园已经易主,一转眼赵蔷已经去逝一年了。若是园子也如庆园一样是空的,她真想进去看看,可里面有讹里朵,她便迟疑了。她脑海里浮现出讹里朵亲切的微笑,还有那令人感到温暖的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心里不禁感叹她所接触到的这几兄弟的性格竟是如此不同。斡离不杀伐果断,兀术冷酷深沉,讹里朵谦逊温和,粘罕狂妄刚毅。
这几兄弟虽是性格各异,但对待大宋的态度却是出奇的一致。那讹里朵再谦逊温和,但他依然会对大宋的君民毫不留情。或许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无关人品道德,只是两国交战,各为其利而已。
赵莞迟疑着,最终还是转过身准备回阆园。若进去,见到讹里朵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俩人刚准备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赵莞转回头一看,见兀术正站在那岔路的转弯处,冷冷看着她。
看着不远处已经许久未见的容颜,兀术又忆起曾在昊天寺的宴席上,她向讹里朵露出的那一朵微笑。那时她与讹里朵算是第一次见吧,她竟向他露出那么迷人的笑容。现在看她徘徊在宜春园的路口,她是打算做什么?是想见讹里朵么?
见到他,赵莞有些吃惊。面对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赵莞没说话,只是漠然地立在原地。
“你来宜春园有事?”他已走到她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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