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诛灭九族的圣旨是沈靖亲自盖了玉玺的,而在这之前,他就已经知道沈家四十二口已遭屠戮。至于是谁杀的沈家四十二口,任谁都知道。
胡东来想,这真是要了自己的老命了,只得答应道:“臣遵旨。”脊背上已是汗如雨下。
徐三娘松了一口气,十年,终于等到了今天!此时才感觉到跪得膝盖生疼,默默地用手去揉。
沈靖再次回头看溪流,溪流脸色煞白,面无表情。
好好的一场琼林盛宴,生生的变成了沈靖和俞家看不见的对垒。
变数就是徐三娘。
余伯岚不怕沈靖彻查顾家旧案,说到底,顾家的灭门是自己和顾子儒鹬蚌相争,沈靖自做渔翁,谁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这徐三娘到底是什么人,当真是顾家幼女?那她又是如何逃出的?这一切是沈靖和她联手演的好戏,还是临时的变数?
不管怎么样,此人断不能留。
竟是俞九儿打破了这场僵局。她从座位上站起,好似午夜幽兰绽放。看了沈靖一眼,慢慢走下去,扶起徐三娘,道:“原来义夫人竟是顾相幼女,小时候我还找你玩过,你还记得吗?”
在俞九儿走下来的时候徐三娘竟有种隐隐的熟悉之感。
却知道她是俞伯岚的妹妹,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听了这番话之后,料想是她在帮着俞伯岚试探自己,于是道:“那时候太小,忘了。”
其实八岁的孩子算不得太小,若是细细逼问,不怕漏不出破绽。徐三娘的掌心已微微冒出冷汗。
谁知俞九儿却转身跪下,道:“陛下,臣妾想讨个恩典。”
“皇后只管说。”
“臣妾和顾家妹妹久别重逢,有许多话想说,还请陛下让顾妹妹入宫陪我一段时间。”
别人不知,沈靖和俞伯岚却知,这是她在保全徐三娘。沈靖心生感激,俞伯岚却是怒形于色。
沈靖笑道:“这有何不可!只是皇后还要问下状元郎的意思才好。”
“谢陛下。”俞九儿起身,幽幽的走到陈巽座前,陈巽亦站起。俞九儿问道:“状元郎肯不肯将顾家妹妹借我几日呢?”
陈巽还未从徐三娘竟是顾丞相遗孤的震惊中出离出来。若她真是顾家幼女,那么嫁给自己,陪自己进京,一路殷勤,只怕当不得真。――她要利用自己进京复仇!
缓了一刻,道:“既是娘娘盛情,岂有不肯之礼。”
“如此,便多谢状元郎了。”
“小燕儿,倒酒来。”跟在俞九儿身边的小燕儿马上回俞九儿的席上,斟了一杯酒给俞九儿。
俞九儿也不回席,就在徐三娘身旁,对众位大臣道:“今日本宫便是为了陪义夫人而来,既然义夫人又是顾家妹妹,我们姐妹便要回宫叙旧了。各位大人慢用。”
言罢一饮而尽。
对沈靖道:“臣妾告退”,就在众人“恭送娘娘”声中,带着徐三娘款款而去。
溪流也在他们离开的瞬间消失。
☆、剑客之女
俞九儿领带三娘回到栖梧宫,直接将她领到自己寝宫,屏退众人,拉着她坐下,道:“你以后就跟我住,不要乱走,更不要乱吃东西。”
她语言简短,却满是关心之意。
皇上既肯让她领自己回来,徐三娘便知这皇后应是沈靖的人了。
徐三娘点头称谢。
俞九儿看着徐三娘道:“溪流一会儿应该来看你。”
徐三娘刚想问谁是溪流,为什么来看我,便从房上落下一人,徐三娘一惊,十分自然的站起身,挡在俞九儿身边,心道这宫内这么不安全,竟从房上掉下个人来,不知是什么来头。
胡思乱想间,定睛一看,即非江洋大盗也非蒙面侠客,而是刚刚立于沈靖身边的太监。
心思一转,便明白俞九儿的所言之意。
也不害怕,上前施礼道:“公公好,深夜来访,不知为何?”
溪流双目通红,直盯着徐三娘,压低了声音:“你根本不是顾家女儿。”
徐三娘一笑:“自然不是。”
溪流听到答案后竟有一丝失望:“你所求为何?”
徐三娘直言道:“这应该让你的主子来问我。”
溪流一愣,随即向俞九儿施了个礼,起身离去。
徐三娘只见人影在眼前一晃,再看时哪有什么溪流。目瞪口呆:“宫里的太监都这么好轻功?”
俞九儿安慰道:“他是皇上手下暗阁的头号人物,自然比别人好些。”
正月十六,自上次科举案后,再次举朝震惊。
因为皇帝早朝,发生了几件事。
一是命刑部尚书胡东来再查十年前顾家行刑前即被灭门之案,令大理寺陪同查案。
二是广安县县令楚云生治县有功,皇上欲掉回京,请免,自请调任永安县令,以除匪患。
三是新科状元陈巽自请出任广安县令一职,皇帝批曰准。
四是下旨令榜眼陆春秋任刑部主事,而探花何简入大理寺。
四道圣旨一下,连俞伯岚都用一种奇特的发亮的目光注视着沈靖。其他大臣早汗流浃背,两股战战。
借此次查案、任命,蛰伏了十年的沈靖终于伸出了利爪,他的目标是俞伯岚俞家。
四目相对,沈靖既有隐忍的老城,又多了一丝志在必得的期待;俞伯岚却是一种终于等到这天的了悟和期许。
十年,确实太久,他们从来就是对手。
回到宫里,却见湖心沁雪亭里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隔得太远,看不清容貌,只觉冰天雪地里,那一抹红格外的耀眼,随口问道:“那两人是谁?”
溪流道:“是皇后跟义夫人。”
沈靖玩味的道 : “义夫人、徐三娘,我倒正好要找她。”说罢也不回清凉殿,直接踏上竹桥,信步走至沁雪亭里。
徐三娘正给俞九儿讲自己和陈巽的姻缘,俞九儿微笑听着。
她们似乎很有缘。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个则安安稳稳静静倾听。
沈靖本想悄悄去吓她们一吓,谁知小燕儿一旁侍立,看到沈靖连忙跪下。
徐三娘和俞九儿也连忙起身行礼。
沈靖一笑,道:“皇后有了义夫人,笑都多了许多呢。”
俞九儿道:“是义夫人讲得故事好笑。——臣妾有些倦了,先行告退。”
言罢,带着小燕儿回宫去了。
沈靖很是欣赏俞九儿这点:知进退,识大体。
一时之间只剩下沈靖和徐三娘,溪流在亭外侍立,更像是把守。
沈靖自己坐到了刚刚俞九儿坐的地方,道:“愣着干什么,坐啊。”
徐三娘依言坐下,却歪头笑道:“我在想怎么应付陛下接下来的审讯。”
她今日又是水红色衣裙,因为是俞九儿的,更显金贵。樱唇黛眉,发挽乌云,头上斜斜的插着一根玉簪,别无装饰却耀目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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