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没过几天,东北传来消息,贯穿东北的大铁路竣工,沙俄与扶桑这两个垂涎中国土地已久的恶邻按捺不住,要争夺大铁路、甚至整个东北的控制权。
面对两条恶狼相继陈兵边境的事实,朝廷束手无策,竟然学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欺骗自己天下太平无事。
得知朝廷的反应后,重嘉立刻面见父亲,要求动员全境上下,出兵东北。
第64章 烽烟佳人09
西北军是土匪转正, 姜大帅手腕非凡,在那个混乱的时代趁势而起, 大发特发,这是他的运道, 而埋下的弊端就是, 整个军队派头林立,土匪味儿很浓。
现在的西北军中势力泾渭分明,一部分是老兵,跟着姜大帅啸聚山林过来的老将们带着,这批人资格老, 性情油滑又残忍, 一部分是姜大帅的嫡系,由他的心腹们管着,最后一部分是姜重嘉的人, 良家出身,性情朴实有耐力。
这三批人是谁也不服谁的, 老兵自恃资历老手段高,嫡系兵马自认大帅手下高人一等, 新兵则自成派系。
这也是姜重嘉有意为之。新兵大都来自本地良家, 不懂军营里的花活,为了保持风气的淳朴, 她一早就吩咐了, 不叫他们和兵油子们沾惹。
她表现得这样不合群,又几次进言不许兵痞子横行霸道, 自然惹得某些人暗恨在心,双方之间暗潮汹涌。
重嘉提议出兵东北,对整个姜氏集团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出于对洋人的畏惧,唱反调的人一点儿不少。
姜大帅震怒,在军事会议上把怀有怯战之心的那批人狠狠骂了一顿:“没种的龟儿子别在这坐着,自己滚回家奶孩子去!老子起家靠的是装乌龟?老子叫你们过来是商议怎么出兵,不是出不出兵!”
他的大眼一瞪,立刻就是一股骇人的威势迎面压来,叫人不敢吱声。
重嘉腰板笔直的坐在他身边,冷着一张脸,态度强硬。
姜大帅的侄子姜爱民是个纨绔子弟,但嘴甜舌滑,生得又好,家里人难免溺爱几分。此时见伯父生怒,堂姐声色不动,心里活动了两分,起身劝道:“伯父息怒,保重身体要紧,谁敢惹伯父生气,小侄、小侄去骂他!”
他故意说得戏谑,姜大帅也颇给他面子,面上立时松动了几分,回身坐下,仍是不说话。
姜爱民嬉笑着看重嘉,因生得好,倒不显油滑:“嘉姐?”
被他这么一打岔,气氛为之舒缓,虽然重嘉没说话,姜家几个族亲一齐上前劝说,姜大帅终于回转。
“不是老子我偏心自家姑娘,”他熟练地拿起烟枪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气,“朝廷就是摊扶不起的烂泥,紫禁城里那个有心中兴不假,可上下都烂透啦,他使不上力!俄人和扶桑人进犯,天下人都知道指望不上朝廷,天下人都看着老子!老子要是不出兵,以后还有脸混吗?老子没脸,你们就有脸了?啊?”
一番话说得众人无论真心假意,都纷纷低头应是。
重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向父亲倾了倾身,说道:“爹,莫说义之所在,虽死犹往,就说眼下这两国,一贯狼子野心,对我神州黎民土地虎视眈眈,一旦叫他们得逞,抢去了大铁路的控制权,那么用不了几年,就不是我们去打他们,而是他们来打我们了。”
西北军说是屏藩西北,其实势力范围一直延伸到东北,只是朝廷里毕竟还有能人,一直死死勒着西北军的缰绳,不叫他们把手伸进东北之地罢了。
趁着这次东北危机,让西北军打着抗击外侮的大义旗帜进驻东北,哪怕再畏战怯懦的人,也不是没有盘算过。
他们唯一所虑的,不过是怕洋人军队太凶狠,别到时候不但偷不着鸡,还要反蚀一把米而已。
既然是姜大帅发了狠,他们也不在出不出兵的问题上纠缠,转而开始磨出多少兵,出谁的兵,口水仗打了大半天,连饭点也错过了,众人争得面红耳赤,拍桌子打凳子,谁也不肯稍让一步。
姜大帅面色微沉,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一声不吭。重嘉却不行,众人都知道她手里有兵,言谈间时不时就要扯上她,不肯叫她做了得利的渔翁。
等到夜幕低垂,姜家的仆人进来请示摆饭,众人才觉筋疲力尽,勉强达成出兵协议后,就向姜大帅告辞回家。
他们走后,面对歪七扭八的桌椅板凳,姜大帅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把眼往女儿脸上一溜,安慰她道:“他们就那样,土匪性子,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走。洋人那是硬骨头,他们哪敢硬顶?”
就在刚才,虽然各家都出了兵,作为主力的却是姜重嘉一手创建的新一军团和新二军团,无论从地位,还是从数量上说,都是如此。
重嘉的心情倒没有受影响,她冷冷一哼,讥讽道:“少些外人也好,叫他们跟着我,我还怕被他们卖了呢!”
姜大帅在心里摇头,善用各方矛盾,调拨他们跟着自己的指挥转,这本是他的拿手好戏,可惜女儿未得真传。
这样刚烈高洁的脾性,可怎么好哟!
……
毛小顺是西北军辖下新一军团的一名士兵,今年才十八岁。
他们家世居河南,家里有一二百亩良田,双亲在堂,过着富贵不足温饱有余的日子,前年河南大旱,人相食,朝廷不仅不赈灾,还封锁受灾消息,致使民众饿死无数。幸好西北这边接纳流民,他们一家九死一生挣扎到西北,虽然祖父母病死途中,好歹父母仍存。
到了西北后,他们家分得了几亩地,父子俩起早贪黑侍弄田地,他母亲又会些裁缝手艺,进了镇上的服装厂,家业渐渐的又起来了。
他父母都是知恩的人,听说分地招工这些都是姜大帅之女姜大小姐的善政,便对姜大小姐感念不已,新一军团招兵,夫妻俩就把儿子送到了招兵处。
这天天擦黑,夫妻俩相偕回家,远远的就见家门前坐着个人,看影儿像是自家儿子,近前一看,果然就是。
毛母人伶俐嘴快,见状立刻关心地问:“顺儿,怎么回来啦?营里放假了?”
毛小顺站起来,叫了声爹娘,说:“我们军团奉命调去东北打仗,营里特地给了我们半天假,叫我们回来和家里告别。”
毛家夫妇互相看了看,毛母手足无措的道:“这、这也太突然了,什么都没准备……”嗓子眼里像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先进去,进去再说。”毛父沉默半晌,拍拍儿子的肩,率先拿钥匙开门。
一家三口进了屋,毛母点起一盏煤油灯,擦了擦手坐在一边。听说大省城里的人家都是用一种新式电灯,不用费油,还亮,却不是小地方人用得起的。
听了儿子的讲述,毛父把快要烧到手指头的小烟卷摁熄,眼睛没看儿子,之看着那明明灭灭的一点火光,说道:“也好,你们姜少将军是个明白人。”
毛小顺很是吃惊地问道:“爹,你不怪少将军多管闲事?”
就是军中自己人,也不是没有埋怨少将军的,东北,东北那么远,鬼子兵又那么凶狠残暴,这一去说不得就回不来了。为了本乡本土拼命也罢了,东北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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