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礼烨这么说的时候裘彩撷整颗心都是悬着的,幸亏他话末加上了一个问句显然还有转圜的余地。她知道与裘礼烨最正确的沟通方法便是长驱直入,“我想去,阿爹。我准备了这么久不愿意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放弃。”
对方不置可否,反倒是从裘彩撷的书案上取了几卷册子过来。上头既没有题字也没有落款,干干净净得封页就像是新买的一般。只是裘礼烨才翻开几页便看到里头琼勾玉划端正刚毅的字体,少不得十几载的苦练且瞧这笔锋观其人必定是个心性坚韧的。
他一早就猜到这册子的主人是谁,唯独在看到自家女儿神色一变的时候越发肯定了。“他如此尽心竭力的助你,有时候我倒也瞧不出他究竟在图谋何事了。对于我,他早已达到了目的,至于在你身上花/心思也无非是为了爱屋及乌罢了。奈何做到这个程度!”
裘彩撷自个儿没提,却听裘礼烨话里话外地说了起来,听他语气又奇怪又无可奈何,裘彩撷不由往好的方面想——或许他也是无碍的。
“阿爹,李梵音现下如何了?”
裘礼烨一听哼了一声,“不知。兴许没死,兴许离死也不远了。”
“啊?”裘彩撷一听当下便急了,“那他现下在何处?可是在宁王府里?不行!我得去瞧瞧他!”
她心中约莫知道李梵音的情况不好,但是真的从旁人口中听说了又是另一回事。好比自己觉得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情况,叫别人说了那就是背后数落人!
“哎,你且消停消停吧。”裘礼烨对她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也是无解,伸手便将一跃而起的人扯了回来,“且看看现下是几更天,宁王府容得你进去便罢了,宫中岂能容你放肆?”
裘彩撷一听这话明白了李梵音约莫是在宫里将养着,她可怜兮兮地望着裘礼烨,难得说了句软话:“阿爹,你别这般说话,你知道我心里难受。”
“难受什么?难受那李梵音生死不明?”裘礼烨多少心下有气,他的女儿年方九岁,再过俩月也就堪堪十岁便糟了人惦记。偏生这惦记的人还真有几把刷子,将这个不成器的女儿骗得心甘情愿跟着团团转。
裘彩撷垂下眼帘,“我知道他一开始兴许是有目的,不过他对我也着实太好。我那些温习的册子都是他亲手写的,我的课业也都是他盯着。你不知道他明里暗里帮过我多少回,我不知道能回馈他什么。阿爹,我除了有一个丞相阿爹好像什么用都没有,这回又欠下个这么大的人情。”
“当下我就在想,李梵音一定不能死。若是他死了,我这辈子的恩情便再也还不完了,他倒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我恐怕死后就要下了阿鼻地狱,这多划不来啊?”
裘礼烨听完心下也有所触动,不过他始终不是这受恩的当事人无法极近体会里头的感情。“你莫说还他的恩情了,这辈子你爹的恩情你都还不完。”
“不,阿爹,我不需要还你的恩情,”裘彩撷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都说儿女是上辈子的债,阿爹你前世一定是亏欠我良多今生才投做我爹。”
“去去去。”裘礼烨作势甩了甩袖子,实际上却还是替她将肩甲处的被子掖了掖,“你瞧我往后还背不背你这个债?”
裘彩撷丝毫不为所惧的样子,反倒是笑得一双眼睛都晶亮晶亮的像只偷了腥的猫。而她这般模样落在裘礼烨眼里只有柔情却没有厌恶,他开始相信裘彩撷是他前世的债了,往前推或者往后推也都再没有一个人叫他这般甘之如饴。
“阿爹,你要走了吗?你还没应我明日监生考核的事情。”裘彩撷不依不饶也不放过这个可以拿捏他的机会,“我便是不为了李梵音,为了我自己也是要去的。胡天涵瞧不起我,国子监的人都说我说个靠爹横行的二世祖。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证明自己吧,这阵子我也努力了的。”
后者脚步不停,走到桌边替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的案几上。“随你罢,反正明日考试是在卯正开始,只有提前没有推后,若是起得来便去试试。”
“对了,子楠或者是你娘我都会叮嘱不要主动喊你起床,且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裘彩撷心花怒放,面上却是腹诽他小气记仇的模样。裘礼烨交代完了便要离开,忽而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明日我进宫,可有什么要嘱托的?”
这是说裘彩撷将有机会拜托他问一问李梵音的情况,甚至带些物什过去。
裘彩撷惊喜坏了,一时却也想不出其他来,“不不不,也没其他的。哦不,有!若是他醒了的话,麻烦阿爹告诉他,我一定会通过考核的!”
正文 第142章 小试身手(一)
这天一大早,秦氏 依照惯例要去喊裘彩撷和裘子楠起身,虽说裘礼烨夜间嘱咐且随那丫头去但是她一个为娘的定然做不到袖手傍观。
将将来 到裘彩撷门前,里头的人忽而打开门出来了。打扮地清清爽爽,发髻也很是服帖井然。她自己个儿换了一身粉色的褂裙便出来了,若不是这人同裘彩撷长相一般,秦氏都以为自己个人认错了人。
“还当你要睡 过头,没成想临了事儿了自己个儿倒懂事起来了。”秦氏打趣她,嘱托她赶紧到前厅用了饭食和汤药好早早往国子监去。
裘彩撷到前厅的时候发现裘子楠也在,不由好奇道:“今日考核你理当无课,起这般早作甚?”
裘子楠这几年性子是越发傲娇了,很是矫情地瞥了她一眼低着头自顾自吃起了油墩墩。
还是秦氏在一旁解围,“虽说无课,你弟弟倒想着送一送你。昨夜还刻意嘱咐我今日若是他起晚了需得及时喊一喊他,说起来咱们家最不省心的还是你。”
裘彩撷可不想听这一大早的说教,忙点头称是大口地喝起粥来。
这会儿天色还未亮,然而阿黄早已套好了马车待命在府门前。马头上悬了一只灯笼,车的四个角也各有一只好照亮前头的路也给后面的人提个醒儿。
裘彩撷打前厅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门口朦朦胧胧红色烛火,她恍然间觉得有些迷茫,有些不知道这般努力和较真是为了什么。裘子楠跟在她身后一步位置,见她忽而停下了脚步便上前难得地掺住了她一边胳膊。
她只觉得边上一热,一股力量驱使着她往前走,没一会儿阿黄便放下了脚蹬助她上马车,裘子楠紧跟其后。
“阿姐,你是不是在紧张害怕?”
裘彩撷晃了晃脑袋,便见裘子楠一本正经地端坐在她跟前注视着她。她觉得十分有趣,这几日总觉得裘子楠不似那个与她作对为乐的弟弟反而更像一个兄长。
“我是有点儿紧张,那你说怎么办?”
裘子楠眼珠子一转,“不如和阿爹通融一下,裘相应当是办得到的。”
“那不成,一旦走了这后门,往后那些人越发将我当草包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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