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拓跋宏问:“冯府也是有头有脸人家,按理说家规甚严,你一个闺中女子,怎么会懂水性的?”
冯润总不能说,是以前在定州瞒着家人跑出去跟高飞学的吧?
眼珠子转了一下。
飞快地演绎谎言:“妾刚才说得太急,一时口误,说错了话。妾原本想说的是,妾怎么不知道妾懂水性?”为了让拓跋宏信服,用手胳膊肘碰了一下冯姗,巴眨眼睛,一副无辜表情道:“对吧三妹,我是不懂水性的对吧?”
冯姗确实不知冯润会游水,因此老老实实回答:“陛下,妾保证,意二姐确实是不会水性。”
曹嫔原本一脸的幸灾乐祸,听到冯姗如此一说,不禁失望。
拓跋宏凝视冯润的一双眸子愈发幽深。好半晌之后,淡然地收回目光,身子缓缓地往椅背上一靠,没再说话。
冯润也是沉默下来。
只管低头喝葡萄醅。
葡萄醅,顾名思义,用葡萄酿的酒。口感圆润,果香浓郁,醇厚可口,三国年间的魏文帝曹丕极喜葡萄醅,曾道:“中国珍果甚多,且复为说葡萄,……酿以为酒,甘于曲蘖,善醉而易醒。”
无意中一抬眼,看到前面一艘画舫。
目光不觉被吸引过去。
画舫外观看起来就像亭台楼阁,装饰尽极华丽。上下两层,美人靠,格子花窗,浮雕栏杆,顶层是翘角观光四方凉亭。
凉亭上有一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穿着颜色鲜艳华丽的纱罗织品,轻纱蔽体,正在翩翩起舞。
她的眼神放任,眉飞色舞。
面部表情丰富,似嗔,似痴,似喜,似醉。一会儿上下飞翻玉趾,一会儿颈脖推波助澜挫动,一会儿腰肢柔软如绵扭动,舞姿极是骚人。
一旁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正在兴致勃勃的欣赏,笑得两眼放光一脸桃花。
冯润目光落到他脸上,不觉睁大一双眼睛,不可置信惊。实在是惊悚,身子一软,几乎要从椅子上滚落到地上去
那年轻的公子,是高飞。
冯姗也看到他,不禁低呼:“啊!”
曹嫔发现了异常,伸长脖子张望过去,也“啊”了声。喃喃:“天,世上居然有这么好看的男子!完美,妖孽,倾倒众生的绝世容颜——”
话还没说完,拓跋宏手中的杯子忽然跌落到船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紫色的葡萄醅洒了一地。
曹嫔吓了魂飞魄散,赶紧闭上嘴巴。
偷眼看拓跋宏。
拓跋宏神态慵懒,身子悠然自得地把靠在椅背上,看上去没有丝毫的不快。让人猜不透,杯子为什么会忽然跌落,到底是有意,抑或是无意。
但曹嫔已吓得不敢多言。
冯润的眼睛一直瞪着高飞看。他清瘦了不少,但掩饰不住绝代风华,一双狐狸眼痴痴迷迷望向正在跳舞的女子,神情迷离,似醉非醉,仿佛坠入温柔乡中,云里雾里不知方向。
那女子,长得并不见得有多美。
不过是五官整齐,姿色中上而已。但她有猫一样的眼神儿,鼓鼓的胸,长长的腿,盈盈一握的小腰,而且非常媚惑,一股子独有的媚态从骨子里泛出来,举手投足间,莫不风情万种,勾人心魂。
一曲舞完毕。
高飞朝她媚眼如丝的一笑,招手,让女子到他身边来。女子扭着水蛇腰,媚笑着,一路水滑过去,一屁股坐在高飞大腿上。
高飞似乎很受用。
谗着脸,凑近女子的耳际边,说了句什么话。
女子扬起头,笑了花枝乱颤。
高飞一副色迷迷的表情,眼神愈发迷离。冷不防低头,吻了女子,很深情的吻。吻着吻着,忽地站了起来,横抱起女子,大踏步走下船舱。
船舱里,传来两人的笑声。
隐隐约约的,传到冯润耳中。——哪怕是白痴,也能想像得出来,他们要做什么事儿。
冯润本该伤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愤怒要比伤心强烈得多。血涌到头顶,额头暴出青筋,一阵阵滚烫的气流,充进了胀得不能再胀的胸膛。
拓跋宏看在眼中。
脸色如常。
甚至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看上去云淡风轻,但微沉的一双眸子隐隐有一丝迹近于无的残忍,因为闪得太快,不容易让人捕捉得到。
忽地问:“大冯贵人,假如朕跟他同时掉下水去,你救谁?”
——这个他,自是指高飞无疑。
冯姗脸色惨白,不安望向冯润。
冯润不知道拓跋宏到底懂她跟高飞的事儿有多少,强撑着淡然。仰起头来,将半杯葡萄醅“咕噜咕噜”的一干而尽,然后道:“妾谁也不救。因为妾不懂水性,跳到水里,岂不是自不量力白白送死?”
拓跋宏一笑,也没再追问下去。
不懂是葡萄醅太好喝,或是借酒浇愁,又或是两样都有之,冯润喝了不少葡萄醅,一杯接一杯喝。
不知不觉,就喝高了。
第031章 誓言跟放屁一样
黄昏时分,从画舫下来的时候,冯润整个人晕晕忽忽的,走路跌跌撞撞。走着走着,不禁一个趔趄,往前冲了两步,竟然把头撞到拓跋澄身上,不觉“哎哟”了声。
“主子——”落依和秋儿连忙扶住了她。
拓跋澄也道:“娘娘,小心。”
“没事!”冯润呲牙咧嘴的傻笑:“我没事!真的没事!”
拓跋羽走了过来,歪着头瞅着她:“醉了是不是?”又再道:“喝不了这么多葡萄醅就不要喝呀,喝成这个样子!真服了你!”
冯润瞪他一眼,卷着舌头骂:“我喜欢,你管得着?”
“好心当了驴肝肺!”拓跋羽悻悻然。
“你会好心?”冯润哼了声,又再卷着舌头道:“没黑心就好。”
拓跋羽气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冯润仰起头,母鸡生鸡那样“咕咕”的笑。“君子!”边笑边自个儿嘀嘀咕咕:“奇了怪了,姓拓跋的会有君子?”含糊不清的嘟囔。
但是落在略略走在她前面的拓跋宏耳中。
回过头来,瞥她一眼。冯润趁醉持凶,吃了熊心豹胆那样,夹腰吆喝了声:“看什么看!难道我说得不对?”
拓跋澄和拓跋羽吓得冷汗直冒。
敢当众对拓跋宏如此放肆,唯独有冯润了。
不想拓跋宏没半分怒气,脸色如常。淡淡的对落依和秋儿道:“你们的主子喝多了,好生伺候,别让她摔倒了。”
落依秋儿忙不迭“诺”了声。
冯润还真是醉了,天旋地转的,人很飘,仿佛云里雾里。
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了好长一段路,冯润这才发觉,整个马车内,就她和拓跋宏。原本来的时候跟她同一车的冯姗和曹嫔,没了踪影。
喝高了的冯润,已然不能自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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