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熬点醒酒汤,再找两个人把他拖出来。”看着自己存的好酒就这么被糟蹋了,褚云舒忍不住揪了揪心口的衣襟。
最近他实在倒霉,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发疯。
自从那日在月瑶楼放下狠话之后,久久没有得到回音的丞相大人不去找沈临安,却是日日骚扰他这个什么都不知道三皇子。每天被追着赶着叫他去找沈临安便算了,见他不从,就拿朝政之事来折磨他。自己手上的事情都丢给他办,还请旨让父皇同意让柳元衡将他带在身边进出各处,说是要好好指导学习。
就在他终于熬不住,准备去找沈临安帮忙让他脱离苦海的时候,这个能普渡他的人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倒在了他府邸的酒窖里。
原本安静躺着的人,这会儿叫人进去拉了,他居然猛然坐起,抓了身旁的空酒坛就往旁人身上砸。
也不知他到底是醉是醒,只是准头极好,几个小厮随从都被砸得抱头鼠窜。
堪堪躲过一个丢到门口,险些砸到他脸上的酒坛,褚云舒叹了口气,大步出来,转头吩咐去叫府里的守卫来将人绑了拖出来,再做定夺。
沈临安彻底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成了一个粽子,吊在永安王府的正厅里。
外头天色已经暗沉了下去,前厅里起了灯,主座上的两个人端了茶盏,都望着他,一个若有所思,一个笑意难掩。
“你们这是做什么?”挣扎了两下,发现居然捆得十分结实,沈临安皱眉,语气十分不悦。
“你在我的酒窖里发酒疯,为免伤人,我才叫侍卫们将你捆了。”放了茶盏,褚云舒摆出颇为担忧的神色来,“临安你这会儿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太医来给你瞧瞧?”
“我已经清醒了,还请三殿下让人放我下来。”沈临安脸色难看,即便是他的确一不小心多喝了点,也可能在永安王府撒了酒疯,可是,绑了便罢了,这般吊着算怎么回事?何况一旁的柳相薄唇微抿,还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殿下跟了我这么些时日,却是半分都不见长进,沈大人再怎么说也是客人,他醉了酒你不好生照顾,还公然将他吊在厅里让人观赏,得亏今日来的是我,若是被其他人看了去,沈大人的颜面何在,官威何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柳元衡折扇一展,摇扇轻笑,叫了人放沈临安下来。
“你——”褚云舒被柳元衡气得一口气堵着提不上来,绑人的的确是他,可说是要把他吊起来好叫他长记性的分明是柳元衡啊!
“既然今日在此巧遇,本相正好有几句话想与沈大人说说,还请沈大人稍坐。”等得下人们将沈临安身上的绳子都解了,又奉了茶,柳元衡才唤退了伺候的人,只留了他们三人在厅中。
“柳相也知道秦舒如今在宫中,即便是我递了消息,想见她也十分不容易,那日柳相的话,我只捡了能说的叫人告诉她,余下的,还是要等她出了宫当面告知才好。”这些时日柳元衡见着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临安知道他心急秦舒的事情,可他往东宫递了消息,秦舒也没说什么时候能出来见他,他也没有办法。
这件事他本也不急,那日柳元衡说的有些像是气话,他这般拖着,也是想试试柳元衡。
“沈大人所言本相明白,本相今日想与沈大人说的,与本相的私事无关。”无视一旁对他怒目而视的褚云舒,柳元衡压低了声音,“沈大人也知道,二殿下回朝后,这与晋国的交接之事便落到了本相头上,这几日梳理与晋国相关的文书资料时,本相发现了一件十分蹊跷的事情。”
柳元衡说着,自袖里取了一封军报出来。
这军报本是领兵主帅亲书之后,呈报皇帝禀明战况后便要封存的,柳元衡倒好,私自带出来了不说,还要拿出来跟人分享。
偏偏在座的其他两个人也不将这泄露军机的罪责当回事儿,见他拿出来,便凑过来一起看。
这军报是沈临渊写的,上书了他们最后一战。
晋军如何夜袭,如何落入他们所设的陷阱都写得一清二楚,上面还提及了夏初瑶的死。
自沈临渊回来后,他再也没有他闲谈过,更没有说起过齐晋一战的事情,他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
寥寥数语,写了沈临渊如何诱敌深入,然后乘其不备,一举将为了掩护副将的主帅斩于剑下,提了她的人头示众,大溃晋军军心,乘胜追击,大破敌营。
“沈大人可看出了什么蹊跷?”直到一旁的柳元衡开口问他,才将他从那几行字上拉回了神思。
“什么蹊跷?”他这会儿一心都在想当初夏初瑶的死状,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这晋军是夜间偷袭,即便是我军有所防备,早早设了陷阱。可这军报里,晋军夜袭的时间地点,从统帅到副将的名字,兵分几路,如何安排,都写得清楚详细,不像是事后统计,倒像是事前便知道的。”伸手在军报上指了几处,再一说,便叫一旁的两人都豁然开朗。
“舅舅的意思,是沈将军他们提前知道了消息?”褚云舒不觉得有什么,即便是真提前知道了晋军的安排,那也不是什么坏事,也亏得这一战,沈临渊斩了他们的主帅,才促成了这场胜局。
“我先前也以为这只是军中的事情,或许是晋军中有我们潜入的奸细,”柳元衡抬眼扫了一眼瞬时脸色苍白的沈临安,也只当他是因着他们这般暗指他大哥这仗胜得不光彩,所以脸色有变,“不过我那日见着之后,一时无聊,便差了人好生查了一查,这两日得了消息,却是叫我十分震惊。”
“什么消息?”沈临安呐呐开口,只怕他说出什么更惊人的事情来。
“我发现,齐晋开战前,朝中已经有人与晋国有往来。”柳元衡说着,望着沈临安,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晋国与大齐素来不和,是何人敢私自通晋?”柳元衡的笑叫沈临安有些背脊发凉,这会儿他只怕柳元衡说出半个“沈”字来。
沈朔是不可能通晋的,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两国订谋,尘埃落定,他却依旧主张晋不灭,后患难绝。
那么,会是沈临渊吗?沈临渊是这次对抗晋军的主将,如今这军报里又表明了他是事先得到晋军军机才得胜的,这般说来,他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沈大人这般紧张,是心中有所猜想了?”将沈临安的紧张看在眼里,柳元衡身子后倾,笑意更甚了,“沈大人放心吧,本相虽然未查清楚到底是何人,可这人在六部之中,想来算不到沈将军和镇国公头上去。”
“那今日丞相与我提起此事,是何用意?”心事被柳元衡一眼看穿,沈临安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只怕是有些失控,随即敛了心神,问道。
“你也知道,我虽然主和,可也容不得有这般可能危害大齐之事存在。在这件事情上,我与镇国公是同一立场。”
“柳相是想让我将此事告诉父亲,请他来查?”细细一想,沈临安便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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